遼海市。

深夜十一點,刑偵大辦公室裡煙霧繚繞,市局一把手段宏濤坐在主位,他身上穿著藏青色毛衫,肩上披著警用大衣,臉上掛著深深的倦怠,看樣子已經熬了很久。

原昕像是心裡生著一團火,他就穿著一件黑色緊身短袖,大腿翹二腿地坐在會議桌末尾,他把菸頭在菸灰缸裡捻滅,抬眼望向段宏濤,他眉宇間盡是化不開的憂鬱,嗓音沙啞道:“什麼時候,地點呢?”

邱山在一旁攔道:“跟你有什麼關係,那是人家禁毒的事?”

趙哲噤若寒蟬地坐在原昕身旁,生怕引火上身,他也是才知道自已手裡的紅字一號重要線報是死去的莊星辰冒死傳回來的。

“您不是說都是國家的事,還分什麼你我。”原昕頂了邱山一句。

“你個小兔崽子——”

段宏濤這時插道:“莊星辰說在後天晚上有一場大規模的接頭行動,八百公斤的四號,和五百公斤的芬太尼和甲苯噻嗪混合新型毒品會從託兀越過邊境線。”

“莊星辰還說,這次活動之後就是和老鬼的合作,葉書歡和老鬼共建的製毒工廠就在我省,但是他現在還不知道具體地點。”

原昕心頭一顫,他實在難以想象莊星辰在二次臥底後會面臨怎樣的困境,葉書歡會完全信任他嗎?

他的心臟彷彿被捅了一刀,忍著刺痛喃喃道:“……他一定很想我。”

原昕轉頭望向窗外晦暗的夜幕,燈火闌珊的遼海大都市,城市喧囂聲隨著吹過的西北風捲向更遠,帶著某個人的期盼與思念。

指尖傳來刺痛的冰感,莊星辰看著雪花落在掌心,轉瞬即化,他仰頭望向漆黑的天穹,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他剛剛洗過澡,髮絲垂落的水珠在襯衣肩上氳溼一片,水汽蒸騰後的瞳孔更顯漆黑,他臉色煞白,不知是冷的還是本就身體狀況不佳,他沒關窗,任由冷風吹進來。

原昕此刻在幹什麼呢?他會不會還沉浸在我死後的悲傷中?警方編撰的那些罪名他能接受嗎?他會後悔愛過我嗎?

如果我死了……他在後知後覺的將來該如何度過餘生?如果我有幸活下來,我要親口告訴你,我從來沒有變過,我從來都沒有……

莊星辰垂下視線,盯著手臂上的傷口,傷口周圍呈現青紫色,沒有一點癒合的跡象,這將是他射出的第一箭。

這時房門被敲響,阿洛推門而入。

莊星辰轉身看向阿洛,阿洛將他從頭到尾審視一遭,目光最後落在手臂的傷口,他幾步搶到莊星辰面前,低吼著詰問道:“你幹什麼了?你這是在找死!”

莊星辰氣色比剛剛還虛弱了幾分,他唇色慘白,渾身開始顫抖,他強撐著眼皮,低聲道:“一會兒按原計劃進行,葉書歡馬上就到了,聽見了嗎?!”

阿洛實在拿他沒有辦法,在莊星辰將要傾倒的前一秒抱住他,“我知道了,車隊已經開進村口了。”

莊星辰輕點下頭,隨即就體力不支地將臉埋在阿洛的肩窩,他用額頭蹭著阿洛的脖頸,嘴裡不斷囈語著什麼,顯然是認錯了人。阿洛趕緊將人抱起放回床上,看著莊星辰緊蹙的眉心以及額角流下的冷汗,他眼底充滿憐惜和擔憂,“放心吧。”

半小時後,拖兀鎮衛生所。

急救室的房門緊閉,葉書歡一臉煞氣地站在門口,身旁跟著白魚,身後是阿洛,沈玄月和託兀盤口頭目坤巴,每個人臉上都精彩紛呈,明顯各懷鬼胎。

葉書歡轉過身,負手走到坤巴面前,他看不出生氣,反而笑著問道:“我是不是說過有什麼恩怨也先憋著,阿原為什麼會中毒?”

坤巴一聽,頓時嚇得臉色煞白,他結巴道:“不,不,不是我,我沒做過!”

葉書歡一偏頭,離得稍近一些,目光陰鷙地俯在坤巴的耳邊,低聲道:“你不承認不要緊,你懷疑你弟弟坤西的死與阿原有關,你怨恨阿原也無可厚非,事實上是阿洛害死了他,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在現在這個時候動手,所以作為懲罰……你以後就換個地方吧。”

坤巴身體顫抖,幾乎癱倒在地,“我沒有啊,真的不是我,原哥吃穿用的都不是經過我的手,老闆我冤枉啊!”

葉書歡沒聽他解釋,抬手示意白魚把人帶走,坤巴殺豬似的嚎叫響徹整個走廊,這時葉書歡突然看向沈玄月,沈玄月毫不避諱地與他直視,然而下一秒他就被葉書歡掐著脖子推著向後,沈玄月踉蹌地隨著他的腳步後退,只聽嘭的一聲,沈玄月的後背重重撞在身後的牆上,險些背過氣去。

兩人相距不過半寸,葉書歡精銳的目光精準盯進沈玄月憤恨的眼底,葉書歡低聲俯在沈玄月的耳邊警告道:“僅此一次,現在有人替你‘死’,你以後給我老實點,剛剛醫生說阿原中毒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根本不是在託兀中的毒,除了你我根本想不到第二個人!”說著鬆開了手。

沈玄月嗆咳起來,他終於平復氣息,然後回以平靜的目光:“他成功了。”

葉書歡一皺眉。

“你有證據嗎?”沈玄月問。

確鑿的證據當然沒有。剛剛大夫說過莊星辰被人下了毒,毒藥種類分別是烏頭鹼和河豚毒素,這兩種藥無論單獨服用哪一種,在一定劑量時都會致命,但下毒的人很明顯有著藥理知識,他把烏頭鹼和河豚毒素聯合使用,這兩種毒藥發生了反應,相互作用,大大延遲了毒發的時間,由於劑量不多,所以直到今晚才毒發。

沈玄月喜歡附子,而附子很容易能夠提取出烏頭鹼,河豚毒素更是簡單,沈玄月最喜歡吃河豚,這兩種毒藥只有沈玄月可以輕而易舉的獲得,所以葉書歡才會這麼肯定是他,而懲罰坤巴完全是為沈玄月找了一個替死鬼,因為沈玄月才是“幻天使”真正的開發者,沈玄月是個不折不扣的化學和計算機網路天才。

沈玄月慢慢勾起唇角,眉梢挑起一個誇張的弧度:“他已經開始動手了,你為什麼就那麼相信他?”

葉書歡帶著笑容輕聲道:“沒錯,我相信他。”

葉書歡實在聰明。從他處理沈玄月的態度來看,他並不是那麼相信莊星辰就完全無辜,沒有疑點,相反他在這場中毒戲碼中,剷除了吃裡扒外的坤巴,保全了沈玄月,表面上給了莊星辰足夠的體面,因為莊星辰在和老鬼的合作中至關重要,他需要老鬼從警方內部傳遞的訊息,也需要全能天才沈玄月的輔助。

“你!”

沈玄月也明白葉書歡所想,但他畢竟年輕,再加上不可救藥的戀愛腦,他狠狠瞪了葉書歡一眼,轉身走了。

葉書歡走進病房,裡面不是託兀鎮衛生所的醫生,而是他的私人醫療團隊,幾名醫生見老闆進來趕緊退出病房。

莊星辰半躺在床頭,臉色幾乎和床單融為一體,他見葉書歡進來,只是輕掀了下眼皮,沒作聲。

“醫生說你沒事了,”葉書歡坐在床邊,抬手把莊星辰臉頰的碎髮撥過耳後,“是坤巴,我已經把他處理了。”

在聽到是坤巴的瞬間,莊星辰心裡一顫,葉書歡真是狡猾!

莊星辰點點頭,忽然他氣管痙攣,葉書歡還沒來得及問出口你怎麼了,就見莊星辰嗆咳起來,他肩膀劇烈顫抖,下一秒,他俯身趴在床邊朝地上噴吐出一口鮮血!

這回不是中毒原因,也不佯裝的,而是莊星辰氣血翻湧,陷害沈玄月的計謀不成給氣的。

葉書歡大驚,急吼道:“來人!快來人!”

翌日。

窗外是熟悉的山川,越野車後座上一道消瘦的身影正望向窗外,是莊星辰。

葉書歡眼錯不眨地盯著莊星辰看,他過了好幾分鐘才開口:“跟我回去吧,阿月會接替你這次行動。”

莊星辰看也不看他,回道:“不用。”

葉書歡嘆了口氣,關切似的拍了拍莊星辰的手,然後鑽出越野車,上了一輛悍馬,隨即朝著相反的方向駛去。

車隊緩緩開動,穿過群山峻嶺,徑直朝著託兀以南的名叫託兀南鎮駛去,大家都叫他小託兀。

這條蜿蜒曲折的託兀邊境路,往下看去就是飛龍澗,風雲變幻,斗轉星移,不知有多少孤魂埋葬在這裡,他們沒能看見遍地是黃金的土地,也沒能成就一石變萬兩的夢想,莊星辰透過車窗看向霧靄升騰,深不見底的飛龍澗,那裡就埋葬著自已的父親,莊嚴。

同一時刻,十幾輛警車無聲無息地朝著小託兀駛去,原昕坐在指揮車裡,抬頭望向霧靄嫋嫋的連綿山峰,他眉宇深邃,瞳孔深處對映著堅毅的光。

還有不到兩個小時,他就能見到莊星辰了,如果足夠幸運的話。

小託兀。

“我們老闆馬上就到。”一個花臂掮客笑道:“不過,他臨時換了地點,小託兀這地方他說不安全,特地派我在這等你們。”

莊星辰淺淺呷了口茶,語氣聽上去隱隱有些慍怒:“我貨都到了,你們卻換了交易地點,什麼意思?”

“嗨,實在對不住啊老闆,我們老闆說了,這裡不安全了,下面的路就我親自帶你們上山去。”

上山?

計劃有變!

莊星辰心頭一驚,他朝阿洛使了個眼色,阿洛點點頭走了出去,莊星辰朝花臂一笑:“那就勞煩兄弟了。”

花臂哈哈一笑,一揚手,身後的幾個馬仔走了出去。

“誰叫你來的!”莊星辰態度陡然一變,他盯著花臂,低聲呵斥道:“沈玄月不是那麼好糊弄的,萬一他察覺出什麼怎麼辦?!”

花臂早已換上一副嚴肅的態度,此人正是段宏濤的線人。

“我沒想到潘東會臨時改變地點!”花臂眼睛緊盯著門口,小聲道:“警方那邊已經來不及通知了,怎麼辦?”

莊星辰喉結用力一壓:“阿洛已經去了,不過你現在必須穩住沈玄月,他可不簡單……”

這時房門被敲響,沈玄月不知在門口隱藏了多久,他笑著看向兩人,嗔怪道:“這麼好的酒菜,怎麼沒等我啊。”

沈玄月坐下,看向莊星辰:“阿洛呢?怎麼半天不見他?”

莊星辰看著沈玄月,眼神堪稱尖銳:“去幫我買藥了,你也要嗎?”

“……”沈玄月夾了口菜,慢慢咀嚼沒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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