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瑞安就這麼看著她離開了自己的院子,沒有跟他爭執,也沒有大吵大鬧。
可平靜的訴說和無聲的眼淚卻更令人心痛,他也不想的啊,可那是他必須做的。
張瑞安看著現在的形勢不由得自嘲,活了這麼多年,自己愛的,愛自己的,在今天終於通通都失去了。
他為什麼姓張?他第一次對自己是張家人而感到了厭煩,如果他不是張家人或者不是這個張家,那麼現在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呢?
他可以娶自己喜歡的人,有一個活潑可愛聰明的女兒,在這亂世找一處地方隱居。
可惜沒有如果,這個姓所帶來的職責是他不可以避免的,所以他註定孤苦一世嗎?
“天授,哈哈哈,好一個天授,長生是有代價的,而我已經體會到了。”
覬覦長生的人啊,終將為了自己的慾望,付出現有的一切,就如同現在的他一樣。
上天授予的職責,多麼令人嚮往,美麗的字眼,可其實更像是一種變相的詛咒,畢竟失去的遠比得到的要多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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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他是下一任張起靈之後,小官被單獨叫到了眾長老面前,這些人當中並不包括張瑞安。
聽著眼前眾人的絮絮叨叨,他並沒有放在心上,索性他們也沒有留他太久。
回到院子,平常都會坐在石凳上等他的人,此時並不見蹤影。
隱隱約約還能聽見她房間裡傳來的哭泣聲。
他鮮少見到她哭,一般也只是向他撒嬌耍無賴時會假哭兩聲。
內心不安開始蔓延,他飛奔過去,開啟房門,映入眼簾的就是張海瑜用手拿著青松,嘴裡還時不時的說一句自己好蠢之類的話。
張海瑜上一分鐘還在給自己打氣,說沒關係,可沒過多久還是感覺好委屈。
想著反正也沒有人,自己本來也就是小孩子,哭一哭也沒什麼。
可哭著哭著就停不住了,直到聽到門被開啟的聲音,才把頭從枕頭中伸出來。
現在的她雙眼通紅,臉上掛著淚痕,頭髮也亂糟糟的,看起來好不可憐。
“怎麼了?”
張海瑜看見門口站著的人慌亂的把眼淚擦掉。
“沒什麼。”
她轉過臉,努力換上笑容,然後轉過去像平常一樣。
“怎麼樣?我是不是該恭喜你了呀?族長大人?”
看著她努力擠出的笑容,明明臉上的淚痕都還在,他不會安慰人,索性走上前去抱住她。
他微俯著身抱住床上坐著的她,一隻手攬住她的背,另一隻手摸著她的頭。
全程沒有說過一個字,卻讓她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的源頭。
張海瑜雙手抓住他的衣服,就這麼把頭埋在他的胸前,無聲的眼淚從眼眶中落下,漸漸浸溼了那一塊衣服。
在她哭的這一段時間裡,小官維持著一開始的姿勢,手輕輕的撫摸她的頭,然後輕輕說了聲。
“我在。”
這兩個字彷彿開啟了什麼開關,張海瑜不再抑制自己崩潰的情緒。
“為什麼,你知道為什麼他要騙我呀?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
“我努力學習他想要我學習的一切東西,我完成在我那個年紀他們都幹不到的事情,我已經在很認真的變成他心目中完美的女兒。”
“我以為在泗州古城時他終於接受我了,結果,結果只是因為可以更好的利用我,從使用的謀略罷了。”
“可從頭到尾我做錯了什麼呢?”
她仰起頭看著他,似乎在很認真的問這個問題。
“阿芫,沒有錯,我會一直在的。”
不會,她很想大聲的吼出來,他遲早會忘了她的,只是時間的長短而已。
長生,在外人眼中多麼渴望的詞呀!可它就是一個詛咒,平等的詛咒著每一個身懷麒麟血脈的張家人。
而眼前的男孩會是這個詛咒最大的受害者,為了那麼一個責任守了青銅門十年又十年。
普通人有多少個十年呢?唯二的兩個好友,又能陪他多少年呢?
張海瑜不敢再細想以後的生活,她註定要脫離張家的,脫離了以後呢?
小官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誰又能真正陪過她十年又一個十年。
而放棄兩個字在她的字典中是不存在的。
她不認為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再過幾天小官就會一個人進張家古樓。
兩年,足夠她一個人幹很多事了,在此之前她要確保沒有人會來打擾她。
此刻和張瑞安的決裂似乎就是一個很好的理由,被父親欺騙而自閉的女兒,很正常不是嗎?
想好了之後該怎麼做,她從小官的懷裡出來。
“我沒事了,長老們把你叫過去是有什麼事情嗎?”
小官這才想起來那些人說他要一個人進去一個地方,長短不知道,要看他自己。
“我要進一個地方,我會很快出來,等我。”
張海瑜點點頭,兩年而已,她等得起。
小官一直陪著她到情緒穩定之後睡著。
相安無事的過了幾天,小官便一個人帶著青銅母鈴進了張家古樓。
同一天張海瑜去找了張瑞安,對於她的到來,張瑞安表示很驚喜,可聽到她說的話之後,本來笑盈盈的臉瞬間變了色。
“我想一個人待著,在小官從那裡出來之前,你能讓人每天給我送一次飯嗎?”
“或者你覺得太過於麻煩,可以讓人給我送點菜過來,謝謝。”
“你,你不用這麼客氣的,我是你……”
“你只需要告訴我可不可以,不行的話,就算了,當我今天沒有來過。”
說完張海瑜轉身就走,沒有絲毫留戀,然後在心中默唸著三,二,一。
“我答應。”
想要補償女兒的張瑞安,根本沒有思考多久就答應了她的要求。
他沒有想過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好不容易活潑起來的女兒又把自己關在那個屋子裡。
可,他已經沒有阻止她的理由了。
張海瑜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後道了聲謝,還是離開了。
張瑞安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張了張嘴還是沒能說出話。
就這樣,張海瑜一個人在院子裡,將自己關了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