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成河捂著發腫的半邊臉,委屈地跟在林七的身後。
“林七,你看他啊!他居然打我?我這麼俊美的一張臉,萬一給他打毀容了怎麼辦?”
然後,他毫不意外地收穫了林七的一個白眼。
林七:“聽過一句話嗎?”
姬成河:“什麼?”
“對於你這種話多的人,只要打不死,就往死裡打。”
“……”
姬成河默默閉上了嘴,並順著嘴唇拉了一條拉鍊。
*
第三戶人家比前兩家都要大上不少,並且外觀看上去更加雍容華貴,佔地面積約莫是小男孩家的十幾倍了。
它的門前什麼都沒有,看不出些什麼來。
林七走上去,用和之前一樣的力道、一樣的速度敲擊著門板。
這一回倒是利落,林七手剛落下去沒多久,門就被人開啟了。
門內站著的是一個腰桿筆直,雙手交疊放在身前脖子上還戴著十字架項鍊的黃頭髮修女。
“您好,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嗎?”修女儀態端莊,眼角有皺紋,歲數應該不小了。
她說話輕聲細語,只是面部表情有些許冷漠,和林七的冷臉有的一拼。
林七往後退卻一步,把查厄推到了前面。
是時候了,
嘴遁!
查厄不動聲色地白了林七一眼,表情極其滑稽,不過她很快就調整了過來:“哦我的上帝啊,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終於有一個人願意開啟她那扇緊閉的門了。”
“親愛的,修女。我們被大陸驅逐無奈流浪,在海上航行時,我們的船不慎遇到了風暴潮,海浪將我們帶到了這裡。”
“現在的我們沒有吃食,連歇腳的地方都沒有!我們迫切需要一位溫柔善良美麗大方的人來收留我們。”
查厄含情脈脈地看向修女,那眼神,看狗都深情。
“真是令人感到糟糕……”修女搖了搖頭,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以表惋惜。
“願上帝與你們同在……請進吧。”她將門開得大了一些,供人透過。
“哦,太感謝了,我親愛的修女,願上帝保佑您!”查厄神情興奮地說,倒真像一個被拋棄後重獲歸宿的流浪漢。
林七幾人魚貫而入。
進到了裡面後眾人才知道這一家為什麼如此繁華,和人魚島其他的幾戶人家都有著天壤之別。
因為,這裡是一個大教堂!
教堂內部氛圍莊嚴肅穆,來往的人都穿著黑白相間的單調服飾,他們每個人的脖子上都戴了十字架。
林七實在想不出這裡的人會有什麼願望他們能夠幫助實現的。
“請跟我來。”修女說。
五人跟在修女的身後,都默契地和她隔了兩三個身位的距離。
她雖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語氣也很溫和,但卻讓他們感受了危險的氣息。
修女把他們帶到了一間封閉無窗的房間內。
查厄就跟在林七的身後,當她跨進門檻看見房間內部的場景的時候,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身後跟著的姬成河差點沒能剎住車,踮著腳搖曳了好一會兒才堪堪穩住身形。
房間內的陳設對於藝術生來說可能不算陌生。
教堂、長桌、十二個座位。
“……”
查厄低聲呢喃著,聲音極輕,就連聽力一向很好並且就站在離她不遠處的林七都沒能聽清。她的臉色蒼白,似是想起了些什麼不好的回憶。
林七走到長桌邊,突然停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你剛剛說什麼?”她問。
查厄胸口可見地起伏著,她宕機了好一會兒才回答:“《最後的晚餐》,達芬奇的畫作,你們不覺得很像嗎?”
“可達芬奇的畫作裡,總共有十三個人。”姬成河說。
林七站在一旁審視著那張擺了十二套餐具的長桌,沒有再說話。
十二份餐具被擺成了一排,每兩份餐具之間的間隔都恰到好處,除了從左往右數的第四第六個餐具。
這兩份餐具之間的間隔是其他的兩倍。
林七想起了原畫中的內容。
耶穌和十二門徒共進最後一頓晚餐,在這十二個人中,有一個人是背叛者。他背叛了耶穌,自以為追求真理向猶太教的人暴露耶穌行蹤,卻間接導致了耶穌的死亡。
這個人就是猶大。
在基督教中,背叛即罪惡。
所以現在長桌上少了一份屬於猶大的餐具,他被剔除了。
“各位,請入座吧,食物一會兒就會上來。”修女畢恭畢敬地說。
她語言冷冰冰的,讓眾人一時間都不敢動彈,唯有林七,一臉雲淡風輕地走向了長桌最右邊的位置。
“誒……”查厄心頭一緊,想要叫住林七,她忐忑不安地說:“這樣真的沒事嗎?”
林七此時已經拉開椅子坐了下去:“能有什麼事?”
背叛者的位置都已經沒有了,還會有什麼危險存在?
只要不坐在耶穌的位置上就好了。
不然那可是比背叛還要大逆不道的行為。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懷著惴惴不安的心入了坐,他們和林七靠得極近,整個人都像是要貼到她身上一樣。
幾人剛坐好,門外就傳來了不小的叫罵聲。
“奶奶的這個破地方怎麼跟荒廢了的百年老村一樣?Aex不是說這個島上有不少人魚的嗎?我他媽在這裡走了整整半天了,怎麼一條人魚都沒見到?”
一個頂著啤酒肚有些謝頂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的身邊還跟著一群精壯的帶著墨鏡的青年。
看著像是他僱的保鏢。
中年男人走進屋子看見林七幾人後愣了一下,轉而又換上了一副厭惡的表情,他鄙夷地看著五人。
“不是說請我吃飯的嗎?這怎麼還有其他的人啊?不會是要讓我跟他們坐在一桌吃大鍋飯吧?這群人什麼檔次什麼地位,也配跟我在一桌?”中年男人毫不客氣地吐槽著,絲毫不在意一旁臉色漸漸黑下去的幾位。
查厄看向他的眼神最為犀利,似是要將他千刀萬剮了。
“各位,請入座——”修女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那不知天高地厚無禮粗魯的中年男人給打斷。
“入座?我坐你個頭!你就讓我跟這群窮酸鬼一起吃飯?”他伸出羅圈指指著林七等人,唾沫橫飛。
聞言,姬成河忍不住笑了。
他居然說他窮酸?
他活了十八年,什麼詞都被人罵過,就是沒有跟“窮”沾過邊。
向來養尊處優的貴族羅伊也呵了一聲。
他有權有勢,被人罵窮酸,還是頭一回。
查厄的臉色依然陰沉,她出身不好,對於中年男人罵的話沒什麼感覺,但那張臉,卻讓她手癢很想操刀。
季子禾的臉色不大好看,林七則是跟沒聽見一樣,面無表情地玩著撲克牌。
注意到還有人一臉若無其事,自詡居高位的中年男人感到自已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打擊,他繃著一張肥臉,伸手就要去抓林七的頭髮。
只是他還沒碰到,手腕就被人死死地攥住。
那隻手骨節分明,極其好看,食指上還戴了一枚銀色素戒。
中年男人拽了拽,沒拽動,他氣得臉色漲紅,怒目圓瞪。
羅伊蔑視地看著他,重重甩開他的手,嫌棄的拍了拍。
生怕沾上什麼髒東西。
中年男人面目猙獰,他招呼著身後的保鏢上去幫他報仇雪恨,只是保鏢們剛踏出一步就被人攔住了。
修女臉上的表情依然冷漠,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有些許不同。
她的眼底蘊藏著翻湧的怒火,像是隨時要爆發。
“請停止你們無理的行為,現在,入座。”
中年男人有些被修女懾到了,他訕訕地走向長桌的其他座位。
作為這裡面地位最高的人,他當然要坐在最中央的位置了。
中年男人高傲地哼了一聲,拉開正中央的那把椅子坐了下去。
其他人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包括修女。
“請稍作等待,食物馬上就上來。”修女語罷退卻。
她走後,屋內寂靜了片刻。
十二個位置,滿滿當當地坐滿了人。
……
菜品上的很快,林七一直掐著點,估摸著也就過了半小時,一張長桌上就擺滿了琳琅滿目的食物。
有葷有素。
甚至還有一整隻烤乳豬。
菜上完桌,姬成河揉了揉快要餓扁的肚子,操起碗筷對著烤雞就下了手。
來這兩三天了,還沒吃過一頓飯呢。
但他的筷子還沒擦到那烤雞的皮,就被人用另一雙筷子拍了下去。
他剛看準的大雞腿就這麼被那隻肥膩的手給拿走了。
姬成河心中不滿,轉頭瞪向那雙筷子的主人,結果發現是查厄。
“不是說沒有問題嗎?怎麼不讓吃了?”姬成河說,他的語氣中帶著委屈,顯然餓久了。
查厄:“基督教對飲食方面的管控很嚴格,尤其肉類。”
“所以像這種來源不明連血都不知道放沒放乾淨的肉,還是不要吃的好。”
基督教在飲食方面有不少禁忌:
不能吃血;
不能吃勒死的牲畜;
不能吃豬肉;
不能喝酒;
不能吃死因不明的動物……等等等等。
如此嚴苛的飲食要求,一個不小心就容易踩到雷。
保險起見,還是隻吃素的好。
姬成河“啊”了一聲,尾音拖得很長,以表可惜。
因為這些食物看著真的很可口,他本來還想大飽口福的。
林七明顯有一點知識儲備,她從拿起碗筷到現在都一直夾著綠色蔬菜,沒有碰過葷腥。
當然,也可能是她的第六感過於靈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