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僕倆正說著話,含翠突然進來了,低聲對傅菱荷稟報道:“小主,睦婕妤來了。”

傅菱荷並不覺得意外,睦婕妤遲早是要向自己低頭的,就算自己對她的好算是利誘,可敏貴妃對她連利誘都沒有,幾乎等同於完全拋棄了。究竟應該向哪一方倒戈,睦婕妤心裡也是清楚的。

果不其然,睦婕妤一進了皙華宮,便恭敬地行禮道:“給謹淑容娘娘請安,嬪妾是特意來請罪的,前些日子因小產傷身心情鬱鬱不樂,交談間衝撞了娘娘。此舉並非嬪妾本意,還望娘娘海涵。”說著便命菱花拿來兩個上好的金絲項圈,“這是嬪妾入宮時的陪嫁,給五公主戴正合適,還請娘娘收下。”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傅菱荷脖頸上被掐出的淤血雖過了一週有餘才好,可看睦婕妤賠禮的禮數絲毫不錯,她一時也不好發作,只是看了看含翠道:“本宮的言行也有不妥當的地方,不該觸了你的傷心事,只是含翠著實無辜,幸好沒有留下太過深重的傷疤,不然對一個女子來說豈不是太殘忍了?”

睦婕妤聞聽傅菱荷此言,連忙又轉過身對含翠抱歉道:“原是我一時衝昏頭腦傷著了姑姑,實在是我的不是,在這給姑姑賠禮了。”

含翠是何等聰明的人,見傅菱荷有意要拉攏睦婕妤,自己自然是不能打擂臺的。自己受了委屈必定有好東西補償回來,若是破壞了主子長遠的計劃就不好了,連忙搖頭道:“奴婢的傷已經好了,勞煩小主掛心,奴婢必不會對小主心懷怨懟。”

傅菱荷揚了揚下巴示意睦婕妤坐下,金禾端上茶水來,睦婕妤方繼續說道:“嬪妾臥床休養了良久,命菱花多番搜尋,可始終是石沉大海,人人都說野狗溜進宮裡是侍衛看守不嚴,都打一頓發落出去了,如果嬪妾沒猜錯的話,皇上將一群人丟進勞役司審問,大家‘招供’出的那個‘心懷不軌’的人也只是人緣最不好的,並不意味著他就是真正的兇手,不是麼?”

傅菱荷無言以對。她自然是派康海和小印子探聽了一趟又一趟有關勞役司審查的訊息,也得知了大家招供出來那侍衛的姓名年齡與履歷等種種資訊,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實在對自己的判斷失去了信心。

遙想當初她自以為自己十分聰穎,為說服了心蕊而沾沾自喜,現實卻跟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心蕊的供詞漏洞百出,甄更衣被圈禁,害她的姐妹溫婕妤的人不僅逍遙法外,胃口還越來越大,不得不讓她承認自己的無能。也正因如此,她始終在糾結怎麼讓那些侍衛吐出實話來,也就沒空去關心那個叫白露的可憐的小宮女了,據說她被髮落到了圊廁行,好歹留下了一條性命,只是再不能近身伺候了。

不管彼此內心真正想的是什麼,至少一番話下來,睦婕妤表面上算是俯首稱臣了,傅菱荷也在腦中思索著下一步該怎麼辦。她自然可以去稟報皇帝,睦婕妤發了失心瘋將自己和含翠傷得不輕,有不少人證在,自己又生下了五公主,皇帝自然會給她撐腰,可接下來的事就很難推進下去了。就算是往暗黑的方面想,她也應該將把柄牢牢捏在手裡,讓睦婕妤替自己做事,而不是隨意浪費了。

在這樣的考慮下,傅菱荷心生一計,不置可否地接話道:“那依你所見,若那侍衛並沒有存心謀害你我之意,大家為什麼要一致供出他呢?除了他人緣不好,可還有什麼別的緣故?”

“別的緣故?”睦婕妤困惑地眨著眼睛,茫然無措道,“嬪妾想不出來。”

“倘若是他之前做過什麼小偷小摸之類的惡性劣跡,那這次出了大事,大夥把罪責推卸到他身上也是情理之中的。”

“嬪妾也是這麼認為的,小時偷針,大時偷金,他做些小的壞事沒受到嚴懲,照舊在宮裡當差,膽子定會越來越大。就算他不是故意把野狗放進來的,以謀殺的罪名嚴懲他一頓也不算冤枉。”睦婕妤趕忙接話道。傅菱荷聽她如此見風使舵,挑了挑眉問道:“你是覺得兇手是誰不重要,只要有個人能承擔罪責就好?”

“反正宮裡這些奴才的性命也不值錢,不管抓哪一個,都算是償還了嬪妾心頭的恨。”睦婕妤不假思索地搶白道,“嬪妾算是想明白了,究竟誰是兇手一點都不重要。”

兩人對話時從窗縫吹進來一絲涼風,睦婕妤打了個噴嚏,便掏出手帕來擦拭。傅菱荷注意到那手帕質地上好,該是蜀錦裁製而成,又用精巧繡工繡上了神鳥發明,心下不覺生了疑竇:“你這手帕是哪來的?”

睦婕妤一愣,並沒想到傅菱荷會這樣問,略有些磕絆道:“是,是前幾日皇上為寬慰嬪妾送的。娘娘,不管怎麼說,咱們就將那侍衛交予皇上定奪就是了,何必再浪費時間呢?”

傅菱荷的大腦在片刻的時間裡飛速運轉,待她反應過來自己所見是怎麼一回事後,已然想好了一個絕佳的計策。她眼波流轉,忽地打了個哈欠道:“罷了,這件事跟本宮有什麼關係,你若認定了是他,自己去跟皇上稟報就是了。”

“娘娘,嬪妾是來向您投誠的呀,嬪妾人微言輕,去稟報皇上定不會在意,唯有您去才好。嬪妾還未說完,那成為眾矢之的的侍衛名叫——”

“本宮當日去遊說你只不過是隨口一說,是擔心那人賊心未死,還要再來害五公主。可是如今過去了這麼久,五公主安然無恙,越發玉雪可愛了,本宮還理會這檔子事做什麼,給自己添麻煩麼?”傅菱荷傲慢地拖長了聲音。

“謹淑容娘娘,您不能這麼出爾反爾,明明當初是您先以姐妹相稱的,你——”睦婕妤頭上的赤金麒麟步搖不斷晃動著,脖子上漲起幾根青筋,顯然是相當憤怒。

“你說我要與你聯手,有何憑據呀?你來問本宮身邊的宮人,有人為你作證麼?若是沒有就請回吧,不要耽誤本宮照料五公主了。含翠,把她送的禮物都拿出去。”傅菱荷刻意加重了“五公主”幾個字,命含翠關上了內室的小門。

“睦婕妤走了麼?”傅菱荷一直等到內室外面毫無聲息了才輕聲問含翠。

“走是走了,可一路上罵罵咧咧的,說您背信棄義,簡直是天下第一小人。”含翠吐了吐舌頭道,“娘娘為何要突然跟她翻臉呀?奴婢知道必定有個緣故,還請娘娘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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