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岑今只是岑今
清爾緊張的往長桌下縮了縮。
一道淺色的身影出現在門外，隨著外面雨幕降臨，那道身影越來越清晰。
清爾眼神空茫了一瞬，那一瞬腦海中閃過無數的記憶。
最後她看著那道身影，低聲喃喃：“清墨。”
“清爾。”
門外的身影半蹲下身體，歪頭，溫潤如玉的面孔含著笑意，他和清爾對視，輕聲呼喚道。
恢復記憶的清爾從桌下爬出來。
她走到清墨身旁，清墨站在屋簷外，雨水避開他的身體落地生花。
“沒有嚇到你吧。”清墨有些擔心的看著她問，“之前我忘記你是在雨中見到我，回去之後發現自已衣裙未溼，是否受驚？”
清爾在想事情，聽到他這樣問一愣，搖了搖頭。
“那就好。”
“清墨。”清爾看著他道，“我可能知道當年父親為何要放棄母親了。”
清墨垂下眼眸，眼底流動著溫柔。
在這樣的目光下，清爾剛剛建起的防線瞬間又潰不成軍。
他不知道，那個盒子裡放著的，是一塊木牌，上面寫了兩個字：“清”，還有一個字已經被腐蝕了半邊，可以看到原來隱約是個“墨”字，而腐蝕後的字，卻是一個“爾”。
這意味著什麼呢？
清爾不敢往下想。
因為那命運，她失去了母親，失去了天真，如今難道還要失去清墨？
如果是這樣的命運，又有什麼遵循的必要呢？
清爾不想看家訓是什麼了，此刻她固執的認為，不管是什麼，只要她不看，就不會成真。
突然身體陷入一個冰涼的懷抱，青年朗潤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爾爾，不管是什麼，告訴我，好嗎？”
“不好。”
“爾爾？”青年有些失笑，“告訴我吧，不管是什麼，我都會幫你辦到。”
清爾在他懷中抿了抿唇，視線投向懷中的木盒。
這裡面放著的，就是那個名為“命運”的東西，開啟它，命運的鐘聲將被敲響，所有人都將滑向那個註定的軌道，無法回頭。
但是，不開啟它，註定的命運真的就可以避免嗎？
……糾結良久，清爾還是開啟了盒子。
她比誰都清楚，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否則她不會被逼到今日，這都是上天註定的安排。
那就讓她來看清楚，上天究竟給自已安排了什麼——
盒子內，一個斑駁的木牌靜靜放在上方，下面是兩本書冊。
清爾抬頭看了一眼清墨，發現清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轉過身去，靜靜背對著她站立著。
“……”
清爾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
她低頭，將木牌拿出來，然後翻開書冊。第一冊書是家譜，第一頁只寫了一個名字，清輕；最後一頁上寫著，第七十三任家主清霖，妻子林婉琴，女兒清爾。
她將家譜合上，吸了口氣，開啟下一本書冊，這本書冊摸起來很薄，只有幾頁。
翻開這冊書，第一頁提著兩個大字“家訓”。
第二頁紅色的墨字又深又重，彷彿血淚，清爾倒抽了一口冷氣。
清墨側過臉，擔憂道：“怎麼了？”
“沒事。”
清爾放鬆呼吸，認真看去。
‘清家後代，代代銘記：唯清家女兒可接受傳承。清家得女，先祖降世，玉鈴遇雨，雨靈得生。’
清爾低頭將腰上的鈴鐺取下，看向清墨。
後兩句話所說的，應該就是她所經歷的。
七歲那年，祖父去世，去世前只把清爾叫到了身前，將這枚玉鈴交給了她。
後來她便可以在下雨天看到清墨，又會在天晴後將經歷的一切都忘卻。
玉鈴遇雨，雨靈得生。
所以，是因為她，清家女兒帶上了玉鈴，所以鈴中的雨靈才出現嗎？
只是那前兩句，她卻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清家得女，先祖降世。
可以看作是清家的女兒很珍貴，得到女兒是先祖顯靈賜下的。
但清爾總覺得如此解釋有些牽強了。
上述可稱先祖顯世，卻不可稱先祖降世……
想到什麼，清爾驚愕的抬頭看向清墨。
這句話的意思，難道是說，清墨是清家的先祖嗎？玉鈴內關著的，其實是清家先祖清輕？
清爾手指無意識的摩挲紙頁，突然發現手下觸感不對，她低頭看去，之間手下這頁下面，還有一頁，只是紙張比這頁向內短了幾寸，是張小頁。
眼神落在那張小頁上，清爾的神情漸漸蒼白下來——
“……我和你說了，你既然決定了，就不要再來。”
遠處突然傳來一道男聲，清爾瞬間反應過來，那是父親的聲音。
她慌張的看向清墨，此刻清墨已經不管那些禮數轉過身來，他小心翼翼的朝清爾伸出手：“請相信我。”
清爾心下一痛，她猶豫著，將手放了上去。
清墨帶著清爾攀上房頂，往下看去，祠堂前的拱橋上來了兩個人。
其中一人正是清爾的父親清霖，而另一個人……清爾看著他，皺起了眉。
白衣長髮，劍眉星目，他打著一把熟悉的油紙傘，傘面上畫著一朵盛放的海棠花。
這是岑今。
他怎麼會來這？
“伯父。”岑今看起來有些憔悴，他緩聲道，“今日我放走了爾爾，但卻總覺得自已做錯了什麼。”
聽到這話，別說清父，就連清爾都是一愣。
他這是又唱的哪出？
將他錯認為是清墨，這麼多年來糾纏不休是她不對，最後被拋棄她也認了。
但他這是怎麼回事？白天明明拉著別人的手，親口拒絕了她，晚上又親臨府上，說自已心中後悔？
既要又要？何其貪心！
清爾為其所不齒，但清墨不知道，他看到岑今的身影后，下意識轉頭看向清爾，在看到清爾鎮定自若的眼神後才鬆了一口氣。
還好，她不會再陷進去了。
清霖看著自已這位前女婿，心中也是悵然萬分：“岑今，你可知當年我為何親自求聖上定下你和爾爾的婚事？”
岑今眼神飄忽一陣，彷彿不知道清霖為何這樣問：“因為清爾喜歡我，還因為皇兄有意下旨昭爾爾入宮為妃……”
說到這裡，他彷彿意識到什麼，有些慌亂的看向清霖：“伯父，我不知道退婚後，皇兄居然還對爾爾有意，爾爾入宮為妃，不是我的本意……”
“我知道。”清霖打斷了他，“當年的事，你知道的太少了。”
清霖向前走去，兩人走進了祠堂。
清墨伸手掀開祠堂房頂上的瓦片，讓清爾方便看到屋內的場景，又在空出的地方施法保護，以免雨水調入屋內引發二人察覺。
進入祠堂後，兩人不約而同止住了話。
他們先對著牌位上過香，然後站起身相對而立。
清霖慢慢道：“當年，當今聖上剛剛即位，他迫不及待要得到清家的女兒，但我知道，他不是爾爾的良人，就算得到了爾爾的人，也不會得到爾爾的心。如果他無法使清家女兒動心，那麼清家女兒在宮中就只是一個擺設，所以我選了你，哪怕你不是皇帝。”
岑今的表情慢慢變了，他有些錯愕的後退了半步。
“伯父，您是什麼意思……”
清霖微微一笑，“你拒絕爾爾，難道不是因為你已經知道，爾爾是天命之女，身上揹負著清家的希望，揹負著天意……所以你怕了，你畏懼了，你逃了。”
“……”
岑今面色蒼白，啞口無言。
清爾一陣恍然，原來如此。
但一切的真相擺在眼前，如果之前的清爾，恐怕無法接受，甚至為岑今辯駁，但如今的清爾只會驚訝一瞬，然後接受事實。
褪去眼前的濾鏡後，岑今不過是岑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