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梧桐是什麼時候出現在他的眼前的呢？
七歲那年，墨申義剛升小學，爺爺不幸患病去世。葬禮上，父親牽著一個小女孩，兩歲的墨梧桐，白襯衫打底黑色揹帶褲，一隻手牽著父親，另一隻手指塞進嘴巴里嘬，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撲閃撲閃望著他。
“申義，這是你妹妹，墨梧桐。”墨昀把小女孩推到他面前，“來，梧桐，叫哥哥。”
“哥、哥……”
墨梧桐甜糯的聲音穿進他的耳中，墨申義愣住，他的目光落在墨梧桐粉嘟嘟的臉蛋上。小梧桐眨著大眼睛，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但墨申義只是冷冰冰看著她，不予理睬。
墨梧桐看著墨申義不說話，心裡有些怯懦，但又有些好奇，她伸出手捏住墨申義的衣角，墨申義依舊冷漠，只是臉上出現了一絲鬆動。墨梧桐笑了，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小聲的再喚了一聲。
也是從那天起，他的背上多出來一隻小糰子。墨梧桐每天跟在墨申義屁股後面叫哥哥，他總愛冷著一張臉，不肯說話，墨梧桐就會拉著他的衣角，像一個小話癆似的不停喊哥哥。
"哥哥～哥哥～哥哥～"墨梧桐軟綿綿的聲音在墨申義耳畔響起。
“哥哥～哥哥～哥哥～”墨梧桐一遍又一遍的叫著，不厭其煩。
每到這時候，墨申義就會買一串冰糖葫蘆堵住墨梧桐阿巴阿巴的小嘴，牽著她的手在小公園內的長椅上坐著，墨梧桐乖巧地窩在墨申義懷裡吃糖葫蘆。
墨申義側躺，觀望著窗外灑進屋內的月光，心裡面思緒翻湧。
“哥哥～”
耳邊又傳來當初墨梧桐軟綿綿的聲音，墨申義轉過頭，看著記憶中墨梧桐的臉龐，她的小嘴裡滿是糖果渣滓，墨申義有些嫌棄的皺眉，拿出手帕給小花貓擦嘴，墨梧桐也不怕生，任憑墨申義替自己擦嘴。
“哥哥～”她又軟綿綿的喊了一聲，然而墨申義只是輕描淡寫的“嗯”了一聲，然後又看向天邊的夕陽，一言不發。
那個時候他們如兄妹一般相處，他也從不懷疑墨梧桐的出生。後來的日子，父母經常爭吵不休，他也由一開始的忍耐，轉到後面把氣都撒在墨梧桐身上，兄妹的關係降至冰點。他上大學後很少回家，他們就這樣淡了，現在再見到墨梧桐，她已經不是那個會喊他“哥哥”的女孩了。他的心情很複雜，有些痛，更多的是無奈。
“哥哥……哥哥……”
那次，在他又一次將父母不和的緣由怪罪在墨梧桐身上，墨梧桐又叫了兩聲，墨申義皺了皺眉，看向墨梧桐，坐在地上的女孩滿眼疑惑，卻只是睜大眼睛望著他，那雙眼睛乾淨得沒有一絲雜質，沾染淚水，像是最純粹的黑寶石。
墨申義心中一震，他從未想過墨梧桐還能用這種眼神望著自己，有些於心不忍。
“妹妹，別哭了……”那個夜晚，他鑽在被窩裡低聲呢喃，也只是說給自己聽罷了。他也後悔過把怨恨撒在這麼小的孩子身上。墨墨做錯了什麼，她不過是想要父母多關心她一下，哥哥多寶貝她一會兒，他們都多愛她一下而已。
墨申義嘆了口氣，把自己蒙在被子裡矇頭睡。
——
墨申義就讀北清大學，離家近，所以他可以隨時隨地回家看看。這不，剛才教授打來電話，說他的論文部分有些疏漏，叫他親自過去改動完善。
墨申義結束通話電話，穿好鞋子準備走，現在正好是下午，墨昀開車送他去學校。
“爸，墨墨呢？”墨申義問道，自從起來後，他就一直沒有見到她，害怕她出什麼事。
“她早上和同學出去了。”
“哦。”墨申義點點頭，又問道：“那爸您呢？怎麼今天沒去公司啊？”
“嗯，走吧。”墨昀點頭。
墨申義坐進車裡，墨昀啟動引擎，車子緩慢行駛在柏油馬路上，開往北清大學。
許願咖啡廳內，墨梧桐用勺子攪拌著玻璃杯中的摩卡，將拉花攪成螺旋狀，寂栽坐在她對面，吃著巧克力蛋糕，一言不發。
兩人中間還擺著一塊草莓蛋糕，誰也沒動。
小劉在服務檯，看著木訥的兩個人，從進來開始兩人除了問對方吃什麼，其他的一句沒問，一句沒聊。這倆孩子不是朋友嗎？怎麼看起來一點也不熟的樣子。
寂栽盤裡的蛋糕吃完，緊張兮兮的握著叉子。
她該和墨梧桐聊些什麼？
她們好像沒有什麼共同話題吧……
聊學習？不行！這太尬了！
聊吃的、喝的？梧桐喜歡吃什麼，她該講點什麼？
“寂栽。”墨梧桐忽然開口，叫她的名字。
“啊！”寂栽抬起頭看著墨梧桐，她不知道墨梧桐為什麼忽然叫她的名字，難道是要和她說話了？可是，她們好像沒什麼可聊的啊......
“你，疼、疼嗎？”墨梧桐忽然問。她沒關心過人，第一次有些磕磣。
寂栽一怔，不明白墨梧桐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她搖搖頭，不知所措，“我為什麼會疼？”
寂栽看著墨梧桐，一顆心跳得厲害。
墨梧桐喝口咖啡，“你身上有很淡的藥膏味。”
她說著，指了指寂栽的胳膊。
寂栽立馬低頭聞了聞，她穿了件白色襯衫，袖子捲到手肘處，胳膊露出很小一塊淤青，極不顯眼，這都被她注意到了。她本身不想被墨梧桐知曉，沒想到自己平常的一個小習慣而暴露。
“啊，是這個啊，"寂折有些尷尬，把袖子擼下來，”昨天下午，週五放學我騎車不小心摔的......"
墨梧桐點點頭，又喝一口杯中水。當寂栽以為自己成功矇混過關，墨同學毫不留情的揭穿她的謊言：“你週五你爸爸不是來接你了嗎？”
墨梧桐的話讓寂栽的臉一紅。
“我……”她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低頭咬著唇。
“週四晚間休息，我去找你，你不在教室。我去門衛問了問，說你和一個塗指甲油的女同學出了校門。”墨梧桐繼續說道，“那個女同學，是蘇思雨吧。”
“……”寂栽啞口無言，怎麼被她給猜到了，那她現在是應也不好，不應也不好，乾脆保持沉默，喝白水。
寂栽的表情已經出賣了她，墨梧桐抿嘴笑笑，沒再追究，她又低頭喝了幾口咖啡，問道：“你今天約我出來，是有什麼事嗎？"
“我......”
墨梧桐放下杯子，看著她，等待她的答案。
寂栽抬起頭看著她，終於鼓足勇氣說道：“你能不能和我講你以前事。”
“我……以前的事？”墨梧桐愣住，她沒想到寂栽是想自己的事，指腹摩搓著杯壁，陷入沉思。
“我，我就是......”寂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臉紅的像在滴血。她怎麼能脫口而出這種話呢！
墨梧桐注意到她面前有一顆紅蘋果，那樣子還……怪可愛的呢。想到這她不自覺輕笑出聲來。
“……”寂栽的臉更紅了，低著頭不敢看墨梧桐，給她的感覺就是初戀中的小女生，不由得讓人心生嚮往。
墨梧桐看她害羞的樣子，心底有點癢癢，但還是強壓下了這股衝動。她看著桌板上剩餘的一塊蛋糕，又看了眼寂栽，她突然挺想看眼寂栽的傷口，受傷了她應該會很痛。
"你想聽什麼呢？"墨梧桐看著寂栽，溫柔的笑著，她的眼睛彷彿帶了魔力，讓寂栽不禁沉醉在其中。
墨梧桐見寂栽不說話，認為她是害羞了。殊不知，寂栽鼓起勇氣抬起頭，對上墨梧桐清澈的眸子，她瞬間又低下去。
“想聽你講小時候的事……”
她覺得自己真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