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起一件趣事。”晏瀾笑著回答。
“那不知姑娘可願意同在下說說?”鏡道書笑問。
聞言,晏瀾的目光重新落到牆上掛著的畫卷上,朱唇輕啟:“公子仔細看看這幅《兗州民俗圖》的右下角。”
鏡道書不覺得晏瀾會說些毫無意義的話,他的目光隨著她的話語落到了畫卷上面,細細觀察起了那畫卷。
好一會兒,他才看出畫中藏匿的玄機。
這幅畫作的右下角,畫著的是幾棵樹木,而樹葉交疊形成的線條,恰巧形成了一個瀾字。
畫這幅畫的人顯然有著極高的畫工,那一個字巧妙的隱藏在畫中,哪怕是有晏瀾的指點,鏡道書也費了好一番功夫才看出端倪。
看著畫上那隱隱約約的瀾字,再聯想到晏瀾方才的神情,這究竟畫卷是出自何人之手也並不難猜。
想通了這一點,鏡道書瞳孔微張,下意識地看向晏瀾。
這一次,鏡道書看向她的眼中不再只有柔情,還有遮掩不住的驚歎。
鏡道書清楚,晏瀾才女的名頭絕不是虛有其表,但他卻也未曾料想到,晏瀾的畫竟然可以達到以假亂真的效果。
古玩字畫流傳下來的真跡本就不多,仿品更是層出不窮,可但凡做古玩生意的鋪子,大都有專門鑑別偽作的師傅。
沒有一個商人會希望自已的招牌被砸,一幅字畫若是出現在文玩鋪子裡,那定是經過了重重檢驗。
而如今這鋪子裡擺放著的,儼然是一幅足以瞞天過海的仿品。
見他這副神情,晏瀾就知道,他看出了眼前這幅畫作是出自自已的手筆。
面對他的目光,晏瀾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輕輕一笑。
“說來慚愧,在下也是今日適才知曉,姑娘的丹青竟如此精湛。”鏡道書這話是恭維,同時也是發自內心的稱讚。
“不過是少時貪玩的拙作,讓公子見笑了。”晏瀾說話的語氣淡淡的,沒有表現出一點兒被人誇讚的欣喜。
鏡道書輕輕一笑,指了指掛著的畫卷,側頭對一旁候著的小廝府吩咐道:“將這幅畫包起來。”
一雙鳳眸輕抬,晏瀾看向鏡道書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困惑,她有些想不通,聽對方的話語,鏡道書顯然知道那幅畫不過是一幅仿品。
既然明知道是假的,他為何要買一幅仿品。
“公子這是何意?”晏瀾沒有說的特別明白,但她相信對方能聽懂她的言下之意。
到底是還是在旁人的鋪子裡,當著人家小廝面,確實不好直說這畫是仿品。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直接言明,且不說那小廝會不會信,她也不想徒增麻煩。
鏡道書也不是蠢笨之人,瞥了那小心翼翼收著畫卷說的小廝一眼,壓低了聲音:“在下見姑娘喜歡,本是想買下贈予姑娘,可如今這畫作既是出自姑娘之手,在下就更要買下,好生儲存。”
“畢竟,於我而言,姑娘的墨寶比之前人遺作可要珍貴的多。”鏡道書直勾勾地看著她,眼中情義分毫不加以掩飾,直白而熱切。
晏瀾眸色一怔,眼中多了幾分不可置信。
或是奉承,或是討好,類似這樣的話語晏瀾聽的從來都不少,可他卻是唯一一個,如此直白的把心思展露在她眼前的。
對上他炙熱的目光,晏瀾一時間有些許恍惚。
他眼中流露出的情意不似作假,讓她忍不住想要沉溺,可腦中卻有一道聲音不停的在提醒她,對方接近自已是有目的的,他對自已不一定會有感情。
縱使這般,望著他那雙含情的眼眸,她依舊沒辦法做到無動於衷,畢竟眼前這人是她的未婚夫婿,是要同她度過餘生的人。
這一瞬間,晏瀾有些慶幸,這人是她的未婚夫婿,有這樣一層身份在,她也可以沒有那麼多顧慮,甚至不再剋制自已的情感。
這般想著,晏瀾的神情驀地鬆了下來,對著眼前的人盈盈一笑:“公子若是喜歡,直說便是,改日小女子再畫一幅,親自送到公子府上就是了。”
明知晏瀾不過是在玩笑,鏡道書卻還是被她的笑容迷了眼。
他們之間相處的機會不多,這也不是晏瀾第一次對他露出笑顏,可往常晏瀾的笑容大多都是出於禮節,看似和善,但也不免疏離。
而眼下,從晏瀾的眼中,他沒有看到淡漠。
當然,也不能排除是晏瀾情緒掩飾的極好這一點,而且僅憑一個笑容,也證明不了什麼。
於鏡道書而言,晏瀾這個小小的舉動,甚至於她都沒有注意到的情緒變化,落在他的眼中卻變了意味。
至少他現在已經知曉,他的所作所為並沒有石沉大海,雖說不至於讓晏瀾立刻喜歡上自已,起碼她並不排斥自已的接近,甚至給了他機會。
“不過是在下的一點私心,如何能麻煩姑娘。”鏡道書笑道。
眼見晏瀾還欲繼續說下去,鏡道書先一步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請,還望姑娘不要拒絕的好?”
“公子但說無妨。”晏瀾是有些意外,但她也不擔心對方會說出一些逾矩的話來。
得了回答,鏡道書適才緩緩開口:“在下想請姑娘為在下畫一幅畫像,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好。”這個要求,對她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於情於理,晏瀾都沒有理由拒絕。
鏡道書輕輕一笑,抬眸間瞧見那尚未被收起的畫卷,像是想到了什麼,低聲詢問:“姑娘既能臨摹的如此逼真,想來姑娘應是有幸得見真跡了?”
雖是問句,可從鏡道書嘴裡說出來,卻多了幾分篤定的意味。
晏瀾回答時放低了聲音:“實不相瞞,侯府中存有三幅齊越的畫作,而這《兗州民俗圖》便是其中之一。”
“看來姑娘十分喜歡這位前朝開國君主的畫作?”鏡道書笑問。
齊越真正流傳於世的畫作不過五六之數,單武安侯府存有的就佔了近半數,鏡道書難免會有這樣的想法。
對於鏡道書的問題,晏瀾並未否認,可也未曾肯定:“在前朝史書中有一段記載,太祖善丹青,工筆精潔,揮灑自如。然,自太祖踐阼,未嘗執筆為畫。”
說到這,晏瀾頓了頓,目光移到掛著的畫卷上,眸色暗了暗:“較之他的畫作,我倒是更想知道,是什麼讓這位帝王,自此不再執筆。”
“既然阿瀾如此好奇,那孤這就為阿瀾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