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末,蘭州城外,吐谷渾大營。

昨天清晨還嗷嗷叫的吐谷渾士卒,如今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樣,垂頭喪氣的收拾著營帳。

今日午時,

他們接到軍令,名王已經下令明早撤軍了。

昨天被李靖挫敗後,回到中軍大帳的梁屈蔥,原本並沒有打算就此撤軍。

畢竟在他看來,雖然圍剿失敗了,但只要燒掉唐人的糧草,或者是阻斷中軍與榆中城的聯絡。

李靖大軍落敗是早晚得事。

甚至哪怕後來得到訊息,知道燒燬唐人的計劃失敗,梁屈蔥依舊信心十足。

他當時考慮,召回臨洮城的兩萬人馬,與剩餘五萬大軍合為一路。

這樣的話,他還能湊出七萬人馬。

只要樓洺的兩萬大軍截斷,李靖大軍與榆中城的聯絡。

他還有翻盤機會。

豈料,梁屈蔥足足等了一晚上,也沒等到樓洺回傳訊息。

直到今早,樓洺兵敗的訊息傳來,就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樓洺的兩萬精銳騎兵,居然全軍覆沒了。

梁屈蔥怎麼也不願意相信,樓洺這位吐谷渾青年才俊,會死在一個無名小卒手裡。

但,接連傳回的訊息,卻告訴他此事是真的。

樓洺真的敗了,而且還是一敗塗地,連命都沒了。

這件事,對梁屈蔥的打擊很大,原本白了一半的頭髮,經過一個上午就全白了。

樓洺那可是吐谷渾第二大部落,樓氏部落的少族長。

他的死,

不僅徹底的斷送了翻盤機會,而且名王梁屈蔥必須給樓氏一個交待。

不然,樓氏會與他結下死仇,他的部族也將會有傾覆的危險。

“啟稟大王,已經打探清楚了。”

“昨日設伏擊敗樓將軍的人,喚作秦明。他是唐軍的錄事參軍,長安人氏。”

“據可靠訊息,他是李唐皇帝親封的藍田縣男。如今只是個弱冠少年,今年剛滿十六歲。”

梁屈蔥聽到這裡,豁然轉身,雙目赤紅的盯著來人,一字一句頓的說道:

“你確定沒有聽錯?他是十六歲?不是二十六?”

前來稟報計程車卒,抿了抿嘴唇,低下頭,語氣篤定的說道:

“屬下反覆確認過,他確實只有十六歲。”

梁屈蔥聞言視線一陣模糊,頓時癱軟在地。

帳內的吐谷渾將士,頓時嚇傻了。

他們上前一步,高呼道:

“大王。”

“大王。”

梁屈蔥緩緩睜開滿是血絲的雙眼,擺了擺手,道:

“軍師留下,其餘人全都出去。”

“是,大王。”

待到其餘人出去。

梁屈蔥朝軍師慕容秀雋,慘然一笑,整張臉似乎瞬間又蒼老了幾歲。

“軍師,這個秦明留不得。”

“漢人有一個冠軍侯就夠了。”

慕容秀雋對此深以為然。

“大王的意思是?”

梁屈蔥神色一冷,森然道:

“動用唐軍中的所有暗子,不惜任何代價,決不能讓他活著回到長安。”

“有未來的‘冠軍侯’陪葬,樓洺這個少族長不虧。本王對樓氏一族也算有交代了。”

慕容秀雋閉上眼,沉思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好,我這就去安排。”

正在此時,一名親衛手捧著一塊玉牌,跪倒在大帳門口。

“大王,營外有人求見。他自稱是您的老朋友,說有關乎本國生死的大事,跟您彙報。”

“這是他的信物。”

梁屈蔥眉毛一挑,轉頭看了慕容秀雋一眼。

慕容秀雋點了點頭,朝親衛道:

“將信物呈上來。”

“是。”

很快,親衛便將一枚正面雕刻著梁字,反面刻著山字的玉牌,遞到了梁屈蔥手裡。

梁屈蔥翻看了一下,檢查無誤後,下令道:

“把他帶進來。”

“是。”

一炷香之後,

一個身穿黑袍,頭戴斗篷的瘦小身影,走進了大帳。

他朝主位上的梁屈蔥作揖行禮,道:

“許久不見。梁王殿下近來可好?”

梁屈蔥眼睛一眯,冷笑道:

“惺惺作態。本王最看不慣的就是你們唐人這一點。”

“有話說有屁放!不要浪費本王的時間。”

聽到梁屈蔥的話,黑袍人半點不惱。

他拍了拍手掌,笑道: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開啟天窗說亮話。”

“我這次冒險過來,是專門為殿下解憂的。”

梁屈蔥撇了撇嘴,不屑道:

“替本王解憂?你配嗎?”

黑袍人聞言嘆了口氣,攤了攤手掌,說道:

“哎,看來是我想岔了。原本我還想,看在往日情分上,幫殿下和貴國爭取些時間的。”

“如今看來,殿下壓根沒有將在下當成朋友啊!”

“哎,罷了罷了。”

黑袍人搖了搖頭,朝梁屈蔥拱了拱手道:

“打擾了,在下這就回去給家裡送信,告訴他們。不必勞心勞力,阻止李世民的滅國計劃了。”

“吐谷渾亡不了。”

說完,黑袍人轉身就走。

剛要發火的梁屈蔥,聽到最後這句話,迅速冷靜下來。

望著黑袍人離去的背影,梁屈蔥並沒有開口挽留,而是轉頭看了慕容秀雋一眼。

慕容秀雋立馬會意,抬起胳膊,挽留道:

“兄臺,請留步。”

黑袍人嘴角一勾,轉身朝慕容秀雋拱了拱手,故作疑惑道:

“閣下,有事?”

慕容秀雋擠出一個笑容,問道:

“在下是想問問兄臺,從何得知李...李唐皇帝要攻打我國?”

黑袍人嗤笑道:

“你們到現在還搞不清楚狀況嗎?還是說你們以為,李二郎得知蘭州的瘟疫後,能嚥下這口惡氣?”

“你們不會真把李二,當成大慈大悲的聖人了吧?”

慕容秀雋聞言正色道:

“蘭州的事是党項人乾的,可不關我吐谷渾的事。”

“此事,我國很快就會派使臣出使長安,當面與唐皇解釋此事。”

黑袍人冷笑道:

“這話,閣下自己信嗎?”

慕容秀雋聞言頓時語噎。

主位上的梁屈蔥,大手猛地一拍桌子,怒道:

“廢話少說,你到底想要什麼?”

黑袍人轉過身,抿嘴一笑,說道:

“大王快人快語,那在下就不賣關子了。”

“我們可以動用朝中的力量,儘可能阻止李世民派兵攻打吐谷渾。”

“作為條件,我們需要大王幫我們做一件小事。”

梁屈蔥沉思一會兒,抬頭問道:

“什麼事?”

黑袍人咧嘴一笑,說道:

“殺一個叫秦明的人。”

梁屈蔥聞言愣了一下,隨即和慕容秀雋對視一眼。

慕容秀雋上前一步,好奇的問道:

“你們為何要殺他?”

黑袍人揹著雙手,揚了揚下巴。

“你們就說,這個條件答應還是不答應?”

“其他的就別問了。”

慕容秀雋故作猶豫。

“以你們在大唐的勢力,殺個人這麼簡單的事,卻要讓我們出手。”

“看來這個秦明身份不簡單啊!連你們這樣的家族,都擔心此事敗露後,對家族會造成衝擊。”

“不得不假借他人之手。”

黑袍人淡淡一笑,說道:

“殺他確實不難。”

沉默半晌,慕容秀雋問道:

“此人現在在哪?你們想要我們動手,總要提供一些具體的訊息吧?”

黑袍人點了點頭,轉頭望向梁屈蔥,確認道:

“大王此事就這麼說定了?”

梁屈蔥輕輕點頭,問道:

“說說,你們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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