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漢眨了眨眼睛,問道:

“是因為,你喜歡的小娘子,沒有隨你一起來?”

秦明搖了搖頭,苦笑道:

“我也不知道。”

張簡皺了皺眉頭,憋了半天,才開口問道:

“那你來定西后,是遇到什麼事?才讓你又有了,這種感覺?”

望著張老漢那關切的眼神,秦明嘴唇動了動。

這一刻,秦明很想將內心的想法,和盤托出。

全都告訴對面的老人。

他想告訴老人,他看到城下流離失所的百姓,只有憐憫,卻沒有悲傷、難過;

他想告訴老人,他看到那些受傷的兵卒,只有敬佩,卻沒有對蠻子的丁點恨意;

他想告訴老人,在他的認知裡,吐谷渾人也好,党項人也罷,都是華夏人;

他想告訴老人,他感覺自己,只是一個歷史的旁觀者,而不是親歷者,絲毫沒有共情的感覺。

這讓他感覺一切都很不真實,感覺自己像是在玩一款遊戲。

而他在定西遇到的人,包括和他發生了關係的宋家小姐,全都是NPC。

這種漠視生命的感覺,太痛苦了。

他不想這樣,可又不知道該如何改變。

隴右老卒,張簡,見秦明一直皺眉不語,臉上的擔憂更甚。

雖然和眼前的少年郎,認識才短短兩刻鐘,但在他看來,既然同為大唐子民。

他又是長者,自然而然的,就將秦明當成了,自家晚輩。

少年郎不該是這副暮氣沉沉,苦大仇深的樣子。

少年郎該有少年郎的樣子。

這樣想著,他拍了拍秦明的肩膀,大聲呵道:

“少年郎,給老夫打起精神來,死氣沉沉的像什麼樣子!”

秦明愣了一下,有些不解的望向老卒。

張簡挺直了腰桿,先是拍了拍身上破舊的皮甲,隨即,右手雙指併攏,指著秦明,呵斥道:

“少年郎,老夫雖然只是個粗鄙武夫,但今天,老夫要教訓你幾句。”

秦明見老卒表情嚴肅,不由的整了整衣襟,朝老卒拱手,笑問道:

“不知張公,何以教我?”

張簡見狀輕咳了一聲,肅然,道:

“老夫雖不知你為何而愁,但是老夫實在是看不慣你這副樣子。”

“看你這身裝扮,哪怕不是讀書人,也該讀過不少聖人典籍,知道的道理,自然比老夫要多。”

“老夫,雖然目不識丁,但也知道大敵當前,自當奮起保家衛國。”

“可是你呢!年紀輕輕,又身懷絕技。整天不想著,如何守護百姓,保一方平安。卻,整天琢磨那些有的沒的,你這不是浪費光陰嗎?”

“不就是,覺得自己是外鄉人嗎?這有什麼可苦惱的!”

“你若有本事,那就入朝堂,將大唐變得和你的家鄉一樣。”

“你若實力不濟,那就多娶個婆娘,讓她們,給你多生幾個娃。”

“老夫就不信了,你都在隴右安家落戶了,還會把自己當成外鄉人。”

此番話,聽在秦明耳中,如洪鐘大呂,振聾發聵!

他身子微微顫抖,整了整衣襟,朝張簡作揖行禮,恭敬道:

“多謝張公指點,明受教了。”

老卒張簡,斜了秦明一眼,冷哼道:

“你個瓜慫.....”

........

走在回宋府的路上,張簡剛剛那些話,依舊縈繞在秦明的耳邊。

秦明也一直在琢磨,那名老卒的話。

那老卒說的沒錯,既然他不喜歡當旁觀者,也不想當一個外鄉人。

那就想辦法融入大唐,亦或者,想辦法,將大唐變得和家鄉一樣。

其實,他這會兒想來。

之前在長安做的很多事情,例如興建清北書院,修建水泥路,倒騰各種各樣的發明。

不也是為了,讓大唐變得,更像記憶裡的華夏嗎?

只不過,以前做那些事,都是秦明下意識的行為而已,並沒有確切的目的。

如今,有了隴右老卒的點撥,秦明感覺整個人都通透了。

[是啊!既然回到家鄉,已經成為了奢望,那就將大唐變成記憶裡的家鄉。]

[而且,我不光要將後世的東西,倒騰出來。]

[我還要讓大唐統一華夏,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只能多不能少。]

[這樣一來,有生之年,也許就不用,像今天這樣,看著華夏人打華夏人了。]

想到這裡,秦明嘴角不由的掛上了,一抹微笑。

一路上,都在小心翼翼觀察秦明表情的子鼠,見到秦明笑了,不由的鬆了口氣。

他踢了踢馬腹,湊到秦明跟前,問道:

“公子,你沒事吧?”

秦明看了子鼠一眼,笑問道:

“我看上去像有事的樣子麼?”

子鼠撓了撓頭,嘿嘿一笑。

“屬下,剛剛見那老頭,指著公子絮叨了半天,以為公子會生氣呢!”

秦明瞪了子鼠一眼,道:

“明日,你取一套皮甲,親自送到張公手裡。另外,告訴他,若有一日去長安,可以到興道坊找我。”

子鼠愣了一下,隨即,拱手抱拳。

“喏。”

回到宋府的時候,已經是子時了。

和子鼠告別之後,秦明便邁步走進了,宋慕清的小院。

剛走進院子,秦明便愣了一下。

只因,明明已經子時了,可宋慕清的閨房,仍舊亮著燭火。

秦明心想,許是兩女擔心,再次出現昨天那樣的烏龍,所以這才沒有關燈。

隨即,又想到,今早對兩女的態度,秦明眼裡閃過一絲愧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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