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鶴行心中最柔軟的那處被她三言兩語擊中,酥麻自心口散開,連帶著渾身都暖的很。

天下數萬萬人,唯有昭昭懂我。

“等這段時間京城裡的事了結了,我們就回江淮吧。”

燕鶴行忽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宋婉玉震驚的看著他,心裡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

他如今已經不是當初在青龍寺裡不知來路的小僧了,而是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就算是宋婉玉願意,陛下又怎麼可能放他回江淮。

而燕鶴行神情認真,看著一點也不像是隨口一說的樣子。

也是,除了在某件事上他總是出爾反爾,其他什麼時候答應過她的事食言過。

見宋婉玉猶豫,燕鶴行便問:“不想回江淮嗎?”

自然是想的。

江淮的日子她過得可比現在舒適多了,至少不會困在這一方天地裡。

燕鶴行知道宋婉玉和自已一樣都向往閒雲野鶴的生活,回宮是迫不得已而為之的事,但他回來並不是為了稱帝的,他只是想要將權利攥在手裡,這樣才能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若是日後的永寧能在陛下的治理下越變越好,燕鶴行也一定會選擇和曾經的燕景鴻和解,他是一個稱職的君王,但也確實不是一個值得期待的父親。

燕鶴行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謀逆。

他當初回京,最緊迫的念頭是不能讓宋婉玉嫁給別人。

而現在,燕鶴行要著手開始準備復仇了。

君家數百條人命壓在他的身上,他們的冤屈還盤旋在京城上空,他的母后還因為尹曼歌的殘害靈魂得不到安息。

這一樁樁一件件充滿血淚的事,都要討回來才是。

——

三天後,上朝時太子忽然吐血暈厥。

在宮中上下忙成一片的時候,宮外傳來了一個壞訊息。

三皇子燕明睿在郊外被匪徒劫殺,屍骨被野狗啃食,發現的時候已經拼湊不起來全屍了,只剩下半塊殘缺的玉佩能勉強認出來他的身份。

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燕景鴻正站在紫宸殿外等著韓太醫診斷的結論,正要說這件事先不要告訴貴妃,身後就傳來一聲悲痛的哭聲。

燕景鴻閉了閉眼睛,轉身看了過去。

尹曼歌三步並兩步撲到了燕景鴻面前,跪倒在地上抱住了他的腿,哭的那叫一個肝腸寸斷我見猶憐。

“皇上,睿兒怎麼了?”

“臣妾聽錯了對不對,睿兒一定沒有事的對嗎?”

燕景鴻嘆了口氣,彎下腰來想要將尹曼歌扶起來,尹曼歌眼淚止不住的落下。

“皇上!”

燕景鴻讓身邊的人將托盤端過來,尹曼歌看到了托盤裡的半塊殘缺的玉佩,沾著泥土和鮮血。

她伸手將那玉佩攥在了手心裡捂在胸口。

外面哭聲傳來的時候,宋婉玉正坐在床榻邊攥著燕鶴行的手,韓太醫為燕鶴行施針逼毒,而環翠則是小聲嘟囔了一句:“貴妃娘娘怎麼在咱們宮門外哭的如此傷心,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關心咱們殿下呢。”

宋婉玉看了她一眼:“她要做什麼就讓她去做,咱們不管她。”

外面的說話聲自然可以傳進來,宋婉玉也聽得清清楚楚,燕明睿死了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人間的苦沒受多少,也不知道他到了陰曹地府裡,那些被他害死的人會不會找他一一算賬。

宋婉玉倒是希望陰間是有明察秋毫的判官的,最好能將燕明睿的罪刑一一審判。

誰聽了這訊息不得說一句惡有惡報。

燕明睿一死,那些個依附於他仍然不死心蠢蠢欲動的勢力也可以安靜一段時間了。

“這毒來的蹊蹺,還望太醫好好診斷。”

燕鶴行的事,韓太醫自然是無比上心的,只是這毒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一點頭緒都沒有。

他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毒,竟然能讓人吐血暈厥後再無任何反應。

韓天聞剛才特地用銀針刺激燕鶴行的周身大穴,試圖讓他感覺到痛意,可是太子殿下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宋婉玉擔憂的同時也是覺得心驚,明明東宮已經全部都在燕鶴行的掌控之下,怎麼還能有人動得了手腳,又或者說是身邊的人出了問題?

宋婉玉想不通也想不明白,她又小聲跟韓太醫說:“會不會是因為殿下以前也中過毒。”

“不排除這個可能,老臣無能,實在是沒有任何辦法。”

宋婉玉沒有想到連燕鶴行一向最信任的韓太醫都沒有任何辦法,她試圖輕晃燕鶴行的手腕讓他醒過來,心裡卻也知道這是徒勞。

門外尹曼歌還在因為燕明睿的死哭個不停,宋婉玉卻覺得心裡悲涼。

當初君家滿門被殺的時候,皇上口口聲聲說君家人犯了該死的罪,不許太子殿下為罪人流淚,燕鶴行便生生忍著,聽著宮人來報說君家上下無一人反抗,甘願受死。

現在想來,他們不反抗,是不是也是為了保護獨自在宮裡生活的太子殿下,若是他們奮起反抗,被人坐實謀反的罪名,那太子的母家變成了謀逆之人,連太子也要被連坐。

宋婉玉想到這裡便疼惜不已。

有的罪人死不足惜,親人卻能放聲痛哭質問蒼天何故傷害可憐之人,而有的人含冤而死,累累白骨仍在亂葬崗堆積無法尋回,悲痛的人卻被勒令不許落淚強忍哀痛。

當今聖上,可真是偏私之人。

宋婉玉從來沒有如此的對皇上埋怨過。

先前燕明睿稱病久不上朝,他都能親自入殿探看。

而燕鶴行躺在床榻上生死不明,他卻連進來都不進來,只在外面等著結果。

“扶貴妃回去吧,朕會讓人將睿兒的屍骨找回來葬入皇陵。”

“皇上,人死事消,睿兒庶人之身葬入皇陵難免會讓人說道,還請皇上看在臣妾服侍皇上多年的情誼和父子之情上,恢復睿兒的皇子身份。”

燕景鴻頓了頓,“也罷,那便如……”“皇上。”

身後的殿門忽然被拉開,宋婉玉自殿內走了出來,跪在了燕景鴻面前。

“皇上,三殿下所犯之罪重大,若是如此輕易便撤了處罰,豈不是寒了天下人之心?還望皇上三思。”

她不再偽裝,果斷站在尹曼歌對立面。

只為守住燕鶴行這麼久的努力成果。

憑什麼人死了犯的錯就要作罷。

他們有什麼資格替死了的人原諒。

燕明睿就算是死了,也要繼續為自已的錯誤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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