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未被人如此欺負過,委屈在心裡蔓延,忍住沒有讓眼淚留下來。

掙扎已經無濟於事,她只能被動地,祈禱著能有人救救自己。

她的身子止不住的渾身顫抖。

眼看著那巴掌就要落在她的臉上,宋婉玉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啊——”

一聲慘叫驟然響起,出聲的人不是宋婉玉。

預想中的巴掌遲遲沒有落在臉上,她疑惑的睜開了眼睛。

只見那動手的丫鬟然跪坐在地上,她捂著方才抬起的那隻手痛苦的哀嚎。

宋婉玉看到有鮮血自那丫鬟的指縫裡溢位。

一時間所有人都被這突然的變故給嚇住了,聽到動靜趕過來的靜山方丈走過來擋在了宋婉玉的面前,朝著那小姐作揖勸告。

“施主,佛門清淨之地。”

“老和尚,是不是你找的人?”

話音剛落,一顆石子自假山處飛了出來,打的那小姐後肩一疼,竟然沒站住撲倒在了地上。

“啊——”

宋婉玉驚訝的看著這一幕。

“誰!”

那位婦人也走了過來,警惕的看向假山的方向。

幾個下人立刻將那張揚跋扈的小姐和夫人護在了最中間。

宋婉玉也不由看了過去,想要知道是誰幫了自己。

那石子打人的做派,讓宋婉玉想到了一開始被天衢拉進院子裡時,他叫君肆出來的動作。

她心裡隱約有了有了一個猜測,莫名的有些不害怕了。

又是一顆石子憑空飛出,速度極快根本看不到是誰動的手。

石子劃破空氣帶著肅殺的聲音,直接打在了那拉扯著宋婉玉的丫鬟手上。

沉悶的聲音聽得人都疼。

那丫鬟立刻尖叫出聲鬆開了扯著宋婉玉的手。

她捂著手背痛苦的蹲了下去,如果不出意外,定然和先前那丫鬟一個樣子。

宋婉玉立刻掙脫開遠離了她們。

華貴夫人哪怕是遇到未知的危險一直保持著該有的冷靜和矜貴,冷靜的看著宋婉玉。

“你這妮子出門竟然帶著身手如此高超的護衛,到底是什麼來頭?

宋婉玉搖頭,淚珠掛在臉頰上,哭的我見猶憐,臉色也明顯白了不少,明顯是受了驚嚇的樣子。

“不是我。”

她就算知道是誰,也肯定不會把人給供出來。

“不是你還能有誰?你莫不是特地等在這裡打算害我們的?”

“柳夫人,這位小施主幾日前就已經在寺中住下了,並非是別有用心,還望夫人高抬貴手。”

見方丈都替她說話了,柳夫人本想就這麼算了,女兒的脾氣她也清楚,肯定是見這女子生的貌美動了心思。

這裡不比京城,又有國師在,若是傳出去了給月兒留下一個善妒的名聲,那以後還怎麼尋好的夫家。

“月兒。”柳夫人神情嚴肅,“跟娘走。”

柳馨月一聽這話頓時不開心了,她肩膀處還隱隱作痛。

柳馨月不知道的是,但凡天衢想,廢了她那條手都是綽綽有餘。

“孃親,我這裡疼。”

她指著自己的肩膀。

柳夫人見狀,臉色陰沉了下來。

女子的肌膚上若是留下疤痕,日後嫁人免不了會被嫌棄。

再者,她的月兒將來可是要當皇妃的,一點差錯都容不得。

“去,把人給我抓出來。”

夫人指著石子飛來的方向。

命令剛下,一顆石子就砸在了她的腳下,竟然將她腳下的青磚都打的裂開了。

柳夫人心驚,沒想到這小小的寺廟竟然藏著這樣的高手,頓時生了懷疑之心。

“還不快去,我養你們是幹什麼吃的!”

柳夫人發話,幾個家丁立刻朝著那樹叢深處走去,想要繞過假山將刺客給抓出來。

一人剛靠近就被飛石打中腦袋暈死過去。

其他幾個家丁見狀,面面相覷,竟然沒有一個人再敢上前去。

“廢物!等回去了要你們好看。”

柳夫人美目輕蹙,罵道。

聲音剛落,石子擦著她的耳垂飛了過去。

“啊。”

那柳夫人嚇得花容失色,徹底噤聲,半句話也不敢說了。

先前耀武揚威的柳馨月也嚇得一言不發躲在柳夫人的身後。

出了這檔子事,柳夫人哪裡還待的下去,轉身就要走,卻被柳馨月叫住。

“娘,你忘了我們來幹什麼了嗎?”

柳夫人頓時停住了步子。

眼裡閃過一抹不甘和妒恨。

國師善占卜之術,她想來求國師為自己占卜一卦,算算她日後還會不會再有子嗣,若有,會是男孩還是女孩。

她嫁給相爺做側室已經十年,入府第一年就生了月兒,第二年又有了身孕。

肚子爭氣,她也跟著風光。

她也特地找人算過,這一胎會是個男孩。

可當時的正室沈靜賢還未誕下嫡子,她若是生了男孩定然會引來她們的妒忌和迫害。

她千防萬防,孩子還是死在了後宅女人的爭風吃醋和算計中。

這是柳氏的心頭結。

沈靜賢那個賤女人死不足惜,但她的兒子也回不來了。

沈靜賢死後,正室的位置一直空著。

李如燕便安慰自己,只要相爺一直寵愛自己,就不愁沒有兒子。

只要生了兒子,相爺肯定會把自己扶正。

相府當家主母的位置,遲早都是她的。

可八年過去了,她的肚子依舊沒有動靜。

姚氏和呂氏那兩個賤人入府比她遲上好幾年又是妾室,仗著生了兒子就爬到了她的頭上。

不止如此,她們還整日裡明嘲暗諷的說她德不配位,就連老夫人也多次點撥她,她咬著牙又為府中納新人,開枝散葉。

肚子不爭氣就算了,她還要笑著跟那些人以姐妹相稱,讓她們要儘早為相府綿延子嗣。

她以為自己做成這樣,便有了當家主母的風範做派,便會有人誇她賢德,可前些日子她卻聽老夫人說,正室的位置要另做打算。

無論是她的家世還是才情,都應該是做正妻的不二人選,可現在,她們只要用沒有兒子當做藉口,她便永遠不能名正言順的坐上那個位置。

那個本來就該屬於她的位置。

若是再拖下去,老夫人扶正了別人,那她以後的日子就真的過不下去了。

只有生了兒子,她在府中才有立足之地,她和月兒才能有所依靠。

這麼難的路都一步步走來了,絕對不能在這裡打退堂鼓。

她看向靜山,打算息事寧人。

“方丈,今日之事,你得給我一個交代。”

靜山應聲。

“這些日子寺中常有竊賊出沒,貧僧已經差人報給官府,若抓住那賊人,定然會給夫人一個說法。”

這話不過是聽著好聽,誰都能聽出來是一個藉口。

若真是竊賊,怎麼可能專盯著他們。

但事已至此,柳夫人有求於人,靜山方丈又是國師的師兄,萬萬不能得罪。

老夫人最是信佛,若不是腿腳不好不能長途跋涉,定然要一起前來聽國師的講壇。

她膝下無子,哪怕再受老爺寵愛只要沒有老夫人點頭,就一輩子是側室。

她的女兒也被沈靜賢的兒子女兒壓了一頭,就因為他們是嫡子,哪怕孃親死了也沒人敢欺辱。

她好不容易才讓老夫人鬆口,只要國師佔出她能生兒子,便能立刻扶正她,哪怕她日後再生也不遲。

當孃的不為孩子們的未來去拼一拼,何時才能熬到頭啊。

柳夫人考慮的功夫,柳馨月又用眼神剜了宋婉玉一眼。

宋婉玉站在那裡就像是山野中不受世事紛擾的仙女,聖潔又高雅,而她已經被妒忌矇蔽雙眼,甚至氣的臉都變了形,讓人看著只覺得猙獰,毫無美感。

“月兒,跟娘走。”

柳馨月的不滿已經達到了極點,越是看著她這張狐媚的臉,她就越是想要撕碎。

“今日算你走運,以後見到本小姐繞著點走,莫要撞進我手裡了。”

宋婉玉今日方知人心險惡,以後再遇到這柳小姐,定然不會再上前觸黴頭。

她悄悄在心裡告訴自己,忍字頭上一把刀。

忍常人所不能忍,當為能人。

柳夫人看著女兒這被嬌慣壞了的樣子,覺得心裡煩躁,忍不住提高聲音說了一句。

“月兒,不要多事!來之前娘怎麼跟你說的?”

柳馨月委屈告狀:“娘,是她衝撞我在先,還說我沒有教養的!”

宋婉玉算是見識了什麼叫顛倒黑白。

“你與這種鄉野出身的粗鄙丫頭計較什麼,也不怕玷汙了自己的身份。”

字字句句不留情面,宋婉玉強忍著反駁的話語,藏在袖子裡的手都快要掐青了。

她委屈,我就不委屈嗎?

她甚至連自己哪裡得罪了柳馨月都不知道。

難不成就真的因為她看了她一眼,便要被如此對待?

若真是如此,這京城來的大小姐脾氣也未免太大了些。

“娘!”

“有委屈也忍著,等娘辦完了正事再替你出氣也不遲。”

淚珠滾落。

宋婉玉想到了自己的孃親。

她也是有爹孃疼愛的孩子啊,若是孃親看到自己受了如此委屈,定然也會如這柳夫人一般。

“你哭什麼,叫別人看到了好像我欺負了你似得!”

柳馨月最不喜歡這種哭哭啼啼的柔弱女子,特別是像她這種的,只要她一哭,就好像所有人都做錯了一樣。

連哭都這般楚楚動人我見猶憐,睫扇上掛著晶瑩的水珠,被淚水洗過的眸子似含春色,鼻頭微紅,朱唇飽滿水嫩,當真是絕世美人,竟能讓世間萬物褪了顏色。

有這樣一張絕世容顏,便是顛倒了黑白也絕不會有人說什麼。

那些個家丁都被這美色震懾的有些恍惚。

柳馨月恨不得拔下頭上的金簪狠狠劃破她那勾人魂魄的臉頰,將那雙欲語還休的眸子剜下來餵狗。

察覺到柳馨月眼中的惡意,宋婉玉一愣,低下頭去避開了她的眼神。

這就怕了?

柳馨月嗤笑一聲:“娘,府上的孫叔不是還沒娶妻嗎?”

“雖說孫叔人有殘缺,但也算有份好差事,府上給他的賞賜也不少,不如把這妮子許給孫叔做妾,也算一樁美事。”

聞言,就連一向冷靜的靜山方丈也皺起了眉頭。

怕是連他也沒有想到柳馨月竟然如此狠心。

蛇蠍心腸,她才七歲,她竟然能說得出這樣的話。

柳夫人也是一頓。

“月兒。”

柳馨月臉色同樣不太好看:“娘,女兒也是好心。”

竟然能如此理直氣壯的說出這樣的話。

“你就答應我好嗎?孫叔孤家寡人一個以後沒人照顧很可憐的,她看著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女子,能入咱們府上也算是她的福分不是嗎?女兒也這是做了一樁好事,菩薩面前算積德行善了。”

把一個未及笄的妙齡少女配給一個年過半百的殘缺男子,也就她能說出這樣的話。

這事要傳出去了有多少人看他們相府的笑話,月兒的名聲又怎麼辦?

“月兒,不要胡鬧了,跟娘去法堂。”

柳馨月不滿:“我怎麼就是胡鬧了?”

靜山方丈什麼也說不出來。

像這樣刁鑽跋扈的惡毒女子,宋婉玉真是第一次見。

“多好的一樁親事,要靠她自己如何能嫁的良人,你不如現在就收拾了細軟,待此間事了隨我們回京。”

“既然這樁親事這麼好,你怎麼不自己嫁?”

這聲音忽然出現,引得眾人看了過去。

君肆臉上戴著半扇玄紋面具,只露出了稜角分明的下顎,他身材修長,踩著積雪慢步走到了宋婉玉的身邊。

看到君肆,宋婉玉撇了撇嘴,眼淚瞬間制不住了。

君肆微微偏頭看她,輕聲道:“這就被人欺負哭了,與我鬧的勁哪去了?”

宋婉玉不說話,但心裡的委屈消散了些。

“軟弱的樣子先給敵人看,未曾開始氣焰就低了對方三分。”

柳馨月自幼被嬌慣,哪裡被人這麼反駁過,更別說這人來了之後還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只自顧自的跟宋婉玉說話。

柳馨月氣的怒目而視,染著胭脂的紅唇輕長,宛若一張血盆大口,大聲呵斥:“你算什麼東西竟然敢教訓我!你知道我爹是誰嗎?”

君肆一眼掃過去,眼神裡帶著濃郁的殺氣,渾身上下散發著異於常人的氣場,竟然只憑一個眼神就殺滅了柳馨月身上的囂張氣焰。

李如燕第一眼就覺得這少年身份不凡,哪怕穿著打扮都沒有任何起眼的地方,但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人不好惹。

他身上來自於上位者的氣場與生俱來渾然天成。

她心裡的感覺越來越不妙。

“便是你爹柳正元來了,也不敢在這裡撒野。”

“你又算個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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