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大寒是二十四個節氣中的最後一個,大寒之後,春節的即將來臨。

大寒這天,老家的習俗,家家戶戶都會上山為先人掃墓。大寒的掃墓甚至遠比清明節來得重要。過了大寒春節馬上就到,大寒掃墓寓意著過年不忘先人,讓先人的墳冢同人間一樣,也煥然一新過新年。

姥爺過世已經有二十多年了,小時候,每年大寒,我都會和母親帶上姥爺生前愛吃的,踏著寒冬草地上玉屑般的薄霜,來到姥爺的墳地上,壓錢祭拜,燒紙放鞭炮。

坐在姥爺的墳前,在冬日和煦明媚的陽光下,回憶著從前的往事,一切彷彿就在眼前,歷歷在目。

長大後,很少回家鄉,我已經好幾年沒有為姥爺掃過墓了。每到大寒將近的時候,我都會特別的思念我的姥爺,內心充滿了愧疚,還有無限的失落和惆悵;也因此,大寒成了我心中最重要記憶最深刻的時節了。

我可以忘記自己的生日,甚至可以忘記春節;但我不能忘掉大寒。

姥爺早年入伍,參加過國共戰爭和朝鮮戰爭,不計其數的軍功章記錄著姥爺的赫赫戰功。

解放後,姥爺在林廠上班,作為當地德高望重的領導級人物,經常受邀到縣裡各所學校宣講紅色事蹟,對青少年進行思想教育。

姥爺子孫眾多,媽媽是在姥爺四十多歲的時候出生的,所以對於姥爺傳奇般的前半生,我都是從舅舅們口中得知,在我心目中,姥爺是全村和整個家族的驕傲。

我一直想寫寫姥爺,童年的我,對於姥爺的記憶,卻是一位退休後,精緻有品味的農村田園老人。

戰爭年代,姥爺患上了嚴重的眼疾和其他慢性病,每到陰雨天氣,一身的關節常止不住地隱痛。

堅強的姥爺,並沒有為了緩解疼痛而大把吃藥,作為單位的一把手領導,不吃藥是怕產生耐藥性影響工作。

退休後,姥爺才決定為自己而活,這也是我能記事後,對姥爺的完整印象。

對退休生活早有規劃的他,謝絕了眾多兒女邀他到城裡同住的請求,毅然把家安在了故鄉農村。把大大的院子翻耕,栽上了應景的四季蔬菜,儼然當起了農夫。

春天,他扛著鋤頭,披著蓑衣,冒著霏霏細雨,挖地鬆土,撒下一顆顆飽滿的種子;夏天,他頭戴草帽,悉心地為莊稼除草施肥;秋天,終於迎來了豐收的季節,姥爺常會一個人提著筐,一邊摘著鮮嫩的瓜果蔬菜,一邊輕輕地哼唱著戲曲小令,那種成就感和獲得感,常常讓他喜不自禁,感覺自己也越活越年輕;冬天,他會在自己的田地裡蓋上塑膠大棚,讓大白菜、蘿蔔等菜蔬長得蓬蓬勃勃,綠油油的一片,看著就讓人心生歡喜。

姥爺從不倦的勞作中,體會到田園生活的樂趣,早年間不苟言笑的他,居然因田園生活,學會與兒女們分享那濃得化不開的親情。

一年四季,他種下的蔬菜,除了自己吃,送一些給鄉鄰,剩下的大多會留給兒女們。每到雙休日或節假日,姥爺便會給所有人打電話,囑兒女們回村取菜。

姥姥還會把吃不完的西紅柿、辣椒等,做成醬,笑盈盈地看著兒女們每次都滿載而歸。

在市裡上班的四舅,原以為姥爺退休後,整天守著他的一畝三分地難免會枯燥乏味,但閒不住的姥爺,卻在清貧中找到了難得的逸趣。

姥爺時不時還會在田間地頭揮毫潑墨,品茗看書,興致勃勃時,還會拉二胡,歌吟著歲月,釋放著自己的心情,硬是讓自己的田園生活,過得有滋有味。

姥爺在一方小小的田園裡辛勤地耕耘,不僅強健了體魄,還愉悅了心情,多年的頑疾也大為好轉。醫生說,老爺的身子骨比起他的許多同齡人來,硬朗不少,這都是他長期耕耘在田間的結果。

我高二那年,姥爺走了,享年85歲高齡。

開啟回憶的門,腦海中總是重複這樣一幅畫面:我和爸爸媽媽回村看姥爺,永遠在田園勞作的姥爺,當即收了農具,採一些新鮮蔬菜,中午給我們做一頓清香怡人的農家飯。

姥爺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種地如此,做人亦如此。

以身作則的姥爺,樸素的生活智慧,是留給兒孫們最寶貴的精神財富。

願仁厚的地母,保佑姥爺在另一個世界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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