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瑤不是不顧大局的人,淺淺睡了一覺醒來,燭臺上的喜燭燃燒了一半。層層的燭淚垂掛堆砌在燭臺上,厚厚一灘,難看得緊。

“春蘭,什麼時辰了?”

“小姐,已過子時了。”春蘭的臉色很不好。外面的宴席早已經結束的了,可姑爺到現在都沒有來小姐房裡。

“呃,世子沒有來過麼?”

水仙忍了一天不說話了,此刻再也忍不住了,她忿忿不平道:“小姐,這侯府也太欺負人了,世子成婚當晚不回新房也沒有人管。小姐還說什麼侯夫人是好人呢。”

鹿瑤聽出了水仙話中隱隱帶出的哭腔,她撐起上半身去看她,“水仙,出了什麼事?”

水仙的眼睛已經紅了,“小姐,外面的賓客都走了,姑爺卻沒有回來,奴婢就出去打聽了一下。誰知,誰知姑爺竟然早早去姨娘院裡歇下了。”

還當是出了什麼大事呢,鹿瑤掩唇打了個哈欠,“出門之前我是怎麼跟你們倆說的?我說既然選擇與我一起來侯府就別指望著我能帶著你們叱吒侯府,做那人上人。

本小姐嫁來侯府,只是換一個環境生活而已。不會像蔣氏那樣執掌中饋,做府中說一不二的當家主母,你們也不可能有采嬤嬤和桂嬤嬤那樣的風光!”

“小姐!”春蘭率先跪了下來,水仙被鹿瑤說得有些茫然,但也跟著跪在了鹿瑤的床前。

鹿瑤覺得有必要再敲打一下這兩個丫鬟,否則她們總是對自已委以重任地推著她去爭寵,那她豈不是要煩死!

“你們如果後悔了,等回門時,我就將你們帶回鹿府,讓你們的老子娘領回去再做籌謀-----”

“小姐,水仙不走,水仙是小姐的奴婢。小姐別不要水仙。”

春蘭眼中含淚地看向鹿瑤,“大小姐,別趕奴婢走,奴婢只是心疼小姐被姑爺薄待了,心中氣憤。”

鹿瑤起身將哭鼻子的兩個丫鬟拉了起來,“成婚之前,我就知道世子是個怎樣的人了。這些訊息不還是讓春蘭你去打聽的麼。那樣一個多情的男子,我如果花了一點心思在他身上,那豈不是浪費?”

“我只要守住了自已的心,怎麼可能給他機會傷到我呢。他不來正好呢,我還不願承受破瓜之痛呢!”

她過了年才滿17歲呢,而盛彧那廝已經是21歲的老男人了,尺碼可能暫時匹配不了。

兩個丫鬟被鹿瑤的虎狼之詞唬得睜大了眼,水仙更是被震驚得冒了個鼻涕泡!

“小姐,你怎可,怎可----”

“如此口無遮攔?”鹿瑤幫春蘭接了她未說出口的話,“有他盛彧做出的事情離譜?”

這麼一比較,春蘭似乎覺得小姐再怎麼打破常規都不是那麼出格的事了。

已經跟盛彧成了婚,佔了他世子夫人的名頭,鹿瑤就沒想著要推脫夫妻義務。

但盛彧自已不願意,豈不是便宜了鹿瑤。

她樂得如此,才不會巴巴跑出去喚他回來撕裂自已呢。那事越拖越好,能避則避!

一覺睡到大天光,睡眠充足的鹿瑤面色紅潤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散發著自然而嬌俏的光華。

“小姐,您可真好看!”水仙幫鹿瑤通發,透過鏡子語氣輕快地讚道。

沒有了昨晚的憤憤不平與委屈不安,她又是那個沒心沒肺的憨憨水仙了。

“水仙也很漂亮呀。”

“小姐就會打趣奴婢!”

“你小姐我可是真心的,你怎麼就輕易地踐踏了我的真話呢?”

“小姐!”水仙可憐巴巴地喊了一聲。

鹿瑤噗嗤一聲笑了,春蘭也在一旁笑。

“逗你玩的呢。你看我們只要過好了自已,誰還能左右我們的心情呀。”

水仙似懂非懂地連連點頭,“水仙都聽小姐的。”

春蘭卻是抬指戳了戳水仙的腦門,“大小姐已經嫁到了侯府,今後咱們對大小姐的稱呼也要改一改了,你可別說漏了嘴。”

說著,春蘭也往鏡子裡瞧了一眼,鹿瑤眨眨眼,“是,春蘭說得對。”

主僕三人梳洗打扮好了,就快到去主院請安的時辰了。

鹿瑤也不著急,吃了些昨晚剩下的糕點墊墊肚子,又讓春蘭和水仙也用了一些。

大概等了兩刻鐘的時間,眼看著就來不及了,鹿瑤才放下茶盞,重新補了唇脂,這才著急忙慌地往主院趕。

宣武侯府的人丁結構說複雜也不復雜,說簡單卻不簡單。

九年前戰死邊疆的老宣武侯一共育有三子兩女,其中三子一女皆由老夫人所出。

九年前的邊疆動亂,一下奪走了盛家大半兒郎。

長子盛天伯與其兩個兒子一起死在了九年前的戰事裡,小女兒出嫁後,如今長房只餘盛天伯髮妻周氏一人。

次子盛天弘,也就是如今的宣武侯,盛彧的親爹。二房的子嗣也不多,盛彧,還有一個已經出嫁的嫡姐盛明珠,就再無其他孩子了。

宣武侯帶兵常年駐紮在邊關,只有在年末回京述職時才有機會回府小住。

就連自已兒子大婚,他都沒能及時回來參加。

宣武侯髮妻夏氏,也就是鹿瑤現在的婆婆,一直深居淺出,很少參加世家的宴會。據說為了給邊關的將士祈福,更是一直茹素,居住小佛堂。

鹿瑤覺得夏氏光顧著虛無縹緲的唸佛卻忽略了親生兒子的教養,這才慣出個混不吝的紈絝來。

平白虧了宣武侯的好名聲。

老宣武侯的第三子,盛天瑞在那場戰亂中九死一生活了下來,卻被砍斷了雙腿,此生只能在輪椅上度過。

據說從那以後,盛家三爺就再也沒有出現在人前過。倒是他的夫人田氏,得了侯府中饋,開始頻繁出入各家的宴會,在各家夫人小姐中博得了美名。

那場戰亂,死了老宣武侯和大爺一脈,毀了三爺的下半生,唯一全須全尾活下來且承襲了爵位的就是二爺盛天弘了。

這些年盛天弘一直任勞任怨地為朝廷戍守邊關,為盛家兒郎撐起侯府的門楣。

鹿瑤想,大概是得了大便宜的二房覺得虧欠了大房和三房,這才將府中中饋交了出去。

可在她親眼見到了侯府的三位夫人時,她才知道是自已想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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