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間的路都很窄，邊邊角角都種著農作物，蛐蛐青蛙什麼的都躲在草叢裡啾啾呱呱地叫，好一陣熱鬧。
村裡雖然拉了電線，但用的人家不多，大部分人家都還是隻點一盞煤油燈。倒是襯得漆黑夜幕裡的星星，瑩瑩亮光閃爍。
原本該是很有氛圍感的鄉間夜景，但此刻步入其中的人卻無心欣賞。
鹿瑤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偶爾發出一兩聲不和諧的‘咕咕’叫聲。
那是她的五臟廟在叫囂。
“無幽，我覺得這樣艱苦的環境，你不給我開個外掛就是沒良心！”
“這有違天道！”
黑暗裡行走的鹿瑤撇嘴，“上一個世界裡，你走後我就照著自己的性子來行事的，也沒見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呀！”
無幽不疾不徐地反問：“你有沒有想過，可能原身的性格本就是那樣的呢！”
鹿瑤不想思考：“我不管，吃不飽穿不美，我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怎麼完成任務啊！”
“你以為封神榜是那麼好進的？”
鹿瑤：-----
鹿瑤連找了三家平時跟鹿華生玩得好的小孩家裡，都沒找到人，心裡將那臭小子罵了一萬遍都不解氣。
扭頭就往回走。
這個破弟弟，不要也罷。
可她才剛走到自家自留地時，就聽到自家灶屋裡傳來章玉珍和她便宜弟弟的說話聲。
“趕緊吃晚飯，到飯點了就要回來，我以前不是跟你說過的麼，別在別人家現眼饞嘴，讓人看了瞧不起。”
“哎呀，媽你怎麼這麼囉嗦，幫我盛稠一些，餓死了！”便宜弟弟的聲音不耐煩地吵吵。
“把米都盛給你，我們都不用吃啦？”章玉珍嘴上這麼說著，但手裡的動作卻很迅速。
握著銅勺的手臂掄圓了在鍋邊颳了大半圈，將稠稠的一勺子粥盛到兒子的碗裡。
“你姐出去找你了，你沒遇上麼？”
“沒有看到！”鹿華生端著碗往桌邊走。
“三丫頭倒是去哪裡找人了，這麼長時間都不知道回來的呀！”章玉珍又給鹿文達和鹿慧都盛了粥，雖然沒有鹿華生那碗稠，但還是都有米的。
鹿瑤走到灶屋門口時，看到鹿華生沒心沒肺地呼啦啦喝著粥，橫著筷子夾了青菜往嘴裡送，就控制不住地又想揍弟弟了。
鹿瑤不想承認自己有暴力傾向，主要是這個弟弟有點欠。
哦，還有就是原身對她的影響。
對，不是她的問題。
章玉珍剛盛好自己的碗，轉身就看到站在門口的鹿瑤正盯著兒子面露不善，她立馬打圓場。
“你這是去哪裡找人了，你弟弟都回來了，你倒是落後頭，快點吃粥吧，都給你盛好了。”
鹿瑤調整好呼吸，不吭聲地坐到了姐姐鹿慧的身邊。
桌上幾人的粥碗，一目瞭然。
弟弟的粥最稠，鹿爸和兩個閨女的就比較正常了，章玉珍的粥碗裡幾乎都看不到米粒。
鹿瑤垂下眼簾，默默端起自己的碗，風捲殘雲地吃了起來。
如果章玉珍有十塊錢，那她肯定會將八塊錢都花在兒子身上，剩下的是自己男人和女兒的，她肯定是一分都不會花的人。
這樣的人，有心想要指責她，卻也無法說出什麼狠厲的言辭來。
一碗粥，三兩下就沒了，青菜裡幾乎沒放油，一股寡淡味，可即使這樣，鹿瑤還是夾了好多。
她是真的餓。
鹿瑤拿著空碗起身，無視章玉珍的眼神，銅勺穩穩抄了個底，鹿瑤又給自己添了第二碗。
章玉珍敲著碗邊，又開始唸叨：“都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我看閨女也一樣。你兩個姐姐在你這麼大的時候都已經開始給家裡掙錢了，就你享了華生的福，一直唸書到現在。以後你可得對你弟弟好一些，別動不動就揍他----”
鹿瑤：----
她已經預見到自己高中一畢業就要被安排上班的命運了。
不過她也不想掙扎，只想儘快走過原身的死亡劫點，然後趕緊走人。
“你二姐現在也在服裝店裡工作了一年了，等你高中畢業了，就先跟著你二姐身後學手藝吧，比去別的師傅手裡省事多了。”
“照我說啊，女孩子家的就不該讀那麼多的書。你看白白浪費的這幾年，能賺多少錢啊。”
可能是章玉珍碗裡的粥太稀薄了，根本堵不住她的嘴，一直念念叨叨。
見鹿瑤不接她的茬，她又敲了敲碗沿：“跟你說話呢？這一天的，怎麼成啞巴了？”
鹿瑤喝掉最後一口粥，將碗往桌上一推，“我吃飽了。”
說著起身就回屋了。氣得章玉珍直瞪眼，“死丫頭跟我別苗頭呢，我省下的雞蛋也不是給自己吃的呀，不都拿去換錢了麼。沒有我這麼精打細算的過日子，你以為你能有錢唸完高中？”
鹿瑤走得更快了。
“嘿，來勁了是吧。誰家的姑娘在家吃完飯，一推碗就拍屁股走人的？啊！你給我站住。”
章玉珍是真來氣了，為了中午她悄悄給兒子塞的那個雞蛋，鹿瑤這個死丫頭跟她慪氣到現在了。
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這是比以前更有脾氣了，是吧。
一直不怎麼說話的鹿慧連忙攔住想要起身追妹妹掰扯的媽媽，“媽，媽，我來洗碗。你也忙了一天了，別跟妹妹吵了。”
章玉珍氣得胸口起伏，看了一眼二女兒，剛要說什麼，鹿華生就也丟了碗，“我也吃飽了。”
章玉珍頓時忘了要和鹿慧說的話，連忙起身，從灶鍋旁的小湯鍋裡往外舀熱水。
“湯鍋裡的熱水你先拿去洗臉洗腳。”說著還不忘提醒鹿華生，“這兩天別惹你三姐，她今天憋著氣呢，別被她逮到了一頓揍！”
鹿華生撓撓頭，“知道了！”
鹿文達很少管孩子們之間的吵鬧，這些事情，妻子章玉珍都處理得很好。
他吃完晚飯就坐在門檻上抽菸休息。
雖然他在磚廠不是做的體力活，但一天的連軸轉下來也累得不行。一家六口的重擔壓得他有些沉。
雖然幾個孩子都是自己親生的，但五根手指還各有長短呢，兒子是他和妻子頂著超生罰款擼工作才生下來的，所以他和章玉珍不可避免地會多偏愛一些。
但他自認也給了其他三個孩子所能給的最好的條件了。
大女兒很爭氣，上學時，成績一直都很好。初中畢業後，是她自己去城裡找了工作，然後主動提出不想去上高中了。
二女兒性子軟，成績上也不如大女兒，上學上磕磕絆絆的。章玉珍覺得既然讀不進去書，不如早點另謀出路。於是，二女兒初中只念了一年，就跟著二弟媳學手藝了。
三女兒是最令他頭疼的。讀的書最多，也是最不聽管教的。
這時，鹿文達的劣質香菸已經快要燒到手指了，他不捨得將燃得只剩半個的香菸屁股丟地上，抬腳用力碾了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