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唯坐下來的時候塑膠凳發出一宣告顯的嘎吱聲,上班多年的老破凳子不堪重負發出最後一聲哀鳴,然後啪嗒斷掉了一條腿,他一個沒坐穩,直接摔在了髒兮兮的水泥地上,懵懵地抬起頭望向岑淑慎,他的瞳仁很黑,黑得純情而忠順,像一隻收起了狼耳朵的乖狗狗。

哪怕知道他可能是裝的,岑淑慎還是忍不住彎起了眼睛。

她已經把妝卸乾淨了,面板看上去清透又幹淨,在朦朧的夜意下昏暗的燈光裡一雙漂亮的大眼睛靈動活潑,陸唯試圖在她眼底尋找什麼,最後在地上輕輕一撐跳了起來,看起來無辜又可憐,“嘲笑我,等會吃窮你。”

“是社團的錢。”岑淑慎小聲否認,臉上的笑意就沒有淡下去過。

真的太好笑了,平時多光鮮亮麗的陸同學在這摔得灰撲撲的。怪可愛的……

陸唯撣了撣褲腿上的灰,蹬鼻子上眼地回岑淑慎:“那你欠我一頓飯。”

“……”什麼時候欠的啊,他欠揍吧……

許意侷促地把大長腿塞進小桌子裡,明顯也不是非常習慣這樣的環境,但還是能抽工夫嘲笑陸唯,“這都能摔。”

“切,離我遠點許意。”陸唯手足無措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去老闆那筆畫著說了兩句話,老遠都能聽到老闆爽朗的大笑聲,“沒事,壞了你就放那,不用給錢,沒幾個錢的……”

他去搬了張新凳子過來,毫不猶疑地把凳子塞在岑淑慎旁邊,坐了下來,只是一會功夫,已經看不出他有什麼侷促了。

岑淑慎左手邊坐著莫莫,右手邊坐著陸唯,許意被陸唯拋棄進幾個女大中,不斷拿哀怨的眼神往陸唯身上丟,陸唯只做不知,先把修長的十指擦拭乾淨,細緻地把岑淑慎的碗碟燙一遍,許意目瞪口呆地看他這套行雲流水的操作,把自己的碗筷也推過去,被陸唯毫不猶豫地推了回來。

許意:“……”你了不起,你清高。

他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氣呼呼地把碗筷收了回來,去幫幾個姐姐燙杯子,木野真琴捂著嘴笑著看他:“謝謝弟弟~”

許意靦腆地笑了笑,把座位移開了一些,再遠離木野真琴兩公尺,鵝蛋臉的年輕小姐姐:“……”這是幾個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被嫌棄了吧。”另外兩個姐姐笑得合不攏嘴。

摘下金頭髮的美奈子笑著幫她解釋:“你不用離這麼遠,她又不會吃了你……她就是口嗨幾句罷了。”許意靦腆地點點頭,卻絲毫沒有把座位挪回去的意思,於是幾人笑得更厲害了,木野真琴委屈地環抱著美奈子手臂。

莫莫拿了一張輕飄飄的紙板,轉了一圈手裡的鉛筆:“來,點菜吧。”

幾個腦袋湊上去。

“牛肉串來個三十串,羊肉串來個三十串……來兩個蒜泥茄子,臭豆腐也來點……五花肉、豬脆骨、掌中寶……”岑淑慎在煙熏火燎衝上來的香味裡拼命咽口水,真的超級超級香,現烤出爐的燒烤就是有一種莫名的鍋氣,每個部位在花國人手裡都能迸發出奇妙的口感。

牛肉發出茲啦聲的同時收緊蜷縮,醃好的羊肉串上爐,被高溫瞬間激出辛香味,烤骨髓更是絕妙,骨髓油潤髮亮,呈現半流質狀態的淡褐色,口味濃厚卻沒有一點油膩感……簡直讓人食指大動。

岑淑慎把一切都拋之腦後,空氣中有種奇異的安靜。朋友們嬉笑打鬧聲,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一時間所有聲音都遙遠了,眼裡只有滿桌的烤物,烤的金黃油亮,香氣瀰漫。牙齒剛碰到香腸,薄薄的腸衣就裂開了,肉汁在口腔裡迸濺開來,她的眼睛猛地瞪得溜圓,又咬一口,吃得嘴巴鼓鼓囊囊,一邊對莫莫舉大拇指。

像這種在犄角旮旯的小燒烤攤,沒有某團某餓了麼某書,有的只是人們口口相傳,只有會吃的食客才找得著小鋪,而味道真的一絕。

陸唯和許意逐漸放下他們的架子,也慢慢大快朵頤起來,岑淑慎把腦袋擱在莫莫肩膀上湊在她耳朵邊說悄悄話,四個女大吃了會燒烤掏出手機農藥排位……無論什麼身份,學生和上班族在這自成一方天地的街頭都會得到同樣的一份快樂。

平日裡幾乎很難看到陸唯臉上真心的笑容,他用餐巾紙捏著籤子,吃得速度很快卻並不粗魯,薄薄的嘴唇糊上了一層亮晶晶的油,夏日的晚風吹散了八月的燥熱,也撩起了不為人知的心動。

陸唯安靜地拿嘴唇撕扯下一塊牛肉,注視著桌上跳動的光斑,燒烤攤上很喧鬧,老闆的嗓門很大,身上的t恤被汗水浸溼,臉上卻仔細地罩了一張透明面罩,左邊那桌坐了一群年輕的學生們,他們揮舞著胳膊,把憧憬和自信掀到天上去,玻璃杯碰撞在一起,雪白的泡沫溢位,心與心無限相近。

岑淑慎離他坐得很近,他能看清她眼皮上一顆淺淺的痣隨著睫毛的上下翩躚若隱若現,在霧濛濛的眼眸的映襯下更生動了,但除此之外,他聽不清她心臟裡發出的聲音,他們很遠,很遠。

木野真琴瞅了一眼左邊不時迸發出歡呼聲的畢業生們,搖頭嘆了口氣:“當年我高考完也這麼自信……”

水野亞美的手指在手機上滑動:“你別走神啊,草裡有人蹲你……你放心好了,你現在還是這麼自信……”

木野真琴:“……”

一時間大家都笑了,岑淑慎整個人往莫莫身上歪,笑得眼睛彎彎。

陸唯的嘴角不明顯地勾了勾,撈起茉莉烏龍茶給她倒滿,用手裡的啤酒去夠她的杯子,杯口比岑淑慎微低:“我敬你一杯,我幹了,你隨意。”他喝酒的時候半仰起頭,酒杯上的水珠從他的下頜線一路下滑,沿著滾動的喉結沒入襯衫領口。

“好!!”隔壁桌几個剛下球場的足球愛好者們拍著腿叫好,“再走一個!!”

岑淑慎有些無措地捏著杯子,不太知道他在鬧哪一齣,只能跟著喝杯子裡的烏龍茶。

陸唯的耳朵有點發紅,他靦腆地抿了抿嘴,垂著頭收起了腿,又復抬起眼拿那種溼漉漉的眼神去看岑淑慎,一直到岑淑慎被他盯得有些發毛,他這才慢吞吞地移開目光。

許意用拿觀賞某種奇怪動物的眼神瞅著他,伸手跟他乾杯:“我也敬你一杯,你幹了,我隨意。”

陸唯瞪了他一眼,仰起頭又灌了一杯啤的。

“哦莫,你今天怎麼這麼乖……”許意要拿手去勾陸唯,被他推了開來,陸唯壓低了聲音在許意耳邊小聲罵了一句,“再給我添亂,我就把你黑歷史全部告訴黃玉琳。”

許意耷拉著下垂的狗狗眼,把那張多嘴多舌的嘴合了起來,幾個女大學生笑得更開心了,“你們要不要加入我們社團啊,每年我們都有漫展的團建活動,莫莫已經是我們社團的老成員了,資歷六年……岑岑去年入的,你們呢?”

陸唯沒有片刻猶豫就應了下來,許意搖頭婉拒:“等我上了大學再說。”

木野真琴偷偷給岑淑慎使眼色,岑淑慎握著杯子佯裝抿一口水,不去看她瘋狂抽搐的眼皮肌肉,火野麗在大肆宣傳社團:“我們社團在全國13個城市都有分社,社員超一千人,覆蓋全國三十多個城市,無論你在哪個城市上大學,無論你在任何行業任何地區,都能找到志同道合的夥伴……”

間或夾雜著莫莫的吐槽聲,“別畫餅了,你自己聽聽像話嗎……”

“你幹嘛拆臺啊,你不是社團的老成員嗎……”木野真琴想去掐她臉,又因為莫莫沉下臉的時候實在有點冷淡,默默收回了油膩膩的爪子。

莫莫挑起眉,大開大合地撐著臺子,“我覺得挺好的,實話實說。”

木野真琴嘟嘟噥噥著,繼續給新成員畫餅,藍圖聽上去無限美好。

但年輕本就無限美好,夏風跨越山海,送來輕盈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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