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黑暗籠罩了城市，斑駁的月光在緞面的被面上跳躍，岑淑慎安靜地睡著了，第二天出門的書包已經整整齊齊地碼在了門口。
等她再睜開眼，想發出一個音節，嗓子眼像是被一團棉花堵住了，發癢發脹，頭昏昏沉沉，整個人都發寒發冷，她把自己蜷縮起來，虛弱地陷進了被子裡，岑媽喊了幾聲她不起來之後便不耐煩地走進來把她扯了起來。
“媽媽……”她發出細碎的聲音，聲音細軟無力，岑媽卻沒有發現她的不對勁。
“快快，要遲到了，不要老是遲到。”
算了，可能是沒睡好。
岑淑慎拖著軟綿綿的雙腿，慢慢騰騰地刷牙洗臉，岑媽今天也起晚了，只給她泡了一碗芝麻糊，是岑淑慎最喜歡的那個牌子，混合黑豆、黑米、黑藜麥、奇亞籽、核桃，黑芝麻和穀物的香味濃郁得要溢位來了，順滑細膩，一碗暖融融的芝麻糊下肚之後感覺好了一些了，她便沒再提剛才的不適感，把自己收拾得乾淨齊整，老老實實地坐進車裡上學去。
上午是兩節語文，兩節數學。
今天兩節語文課的主要內容是複習文言文，但也算是講新課，江秀秀講的是《唐宋八大家散文選讀》，岑淑慎記得這本書雖然作為教材發了，但是其實沒有怎麼講過，也不是必學篇目，用來加深拓展正合適。
第一節課江老師選了兩篇講，第二節課讓他們自己選兩篇自學，岑淑慎選了一篇柳宗元的《賀進士王參元失火書》，看到標題她都有點摸不著頭腦。
人家家裡失火了。你說賀，這不是找打……
教室裡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和擤鼻涕的聲音，岑淑慎頂著暈暈乎乎的腦子認認真真看課文。
“僕始聞而駭，中而疑，終乃大喜，蓋將吊而更以賀也……”
一直學到劉強拎著一張卷子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橫掃千軍的架勢踏進教室，岑淑慎感覺自己身上為數不多的力氣已經從不知哪個洞裡洩得一乾二淨，徹底散了架。
劉強卻精力十足，一進教室就像魚雷入了河，“什麼味道，一股味道，把門窗開啟……”
“冷……”
“冷什麼冷，小夥子冷什麼冷，教室裡全是你們咳出來的病毒，把窗子全部開啟，給我散散味……味道大得要死……”
行屍和走肉推動沉重的玻璃窗，涼颼颼的風馬上順著衣服的口子灌了進來，岑淑慎一哆嗦，把頭埋進胳膊裡，她感覺腦子裡像是沉了一團漿糊，每次晃動都會粘滯住更多的大腦。
“一個兩個幹什麼呢，昨晚做賊去了？困就給我站著……岑淑慎，別睡了，起來。”劉強兇巴巴地在教室裡巡視，像機關槍一樣噼裡啪啦地往外吐，“那一排起來，給我去洗手間洗個臉再回來，你們剛才就是這麼上江老師的課的？江老師脾氣好，我脾氣可不好……”
是是是，你脾氣不好還要強調麼？
岑淑慎艱難地抬起沉重的腦袋，黃玉琳被她的臉色唬了一跳，白皙的臉皮上一片緋紅，大眼睛一片水色，“岑淑慎，你……”她摸了摸岑淑慎的手心，“你身上怎麼這麼燙……”
“劉老師，岑淑慎發熱了。”她把岑淑慎腦袋壓回去，趕緊向老師報告情況。
機關槍停了下來，回頭觀察了一眼岑淑慎，皺了皺眉，嘀咕一句，“年紀輕輕怎麼身體都這麼差，”，然後語氣和氣了些，對著班裡同學說，“最近換季大家都注意保暖，彆著涼了……”涼颼颼的風從窗裡穿透出來，劉強嘆了口氣，開窗愛好者向脆皮高中生低下了頭顱，“算了，把窗子關上吧……”
“你們把她扶到辦公室休息吧，我來給她媽打個電話。”劉強又嘆了口氣，掏出了手機。
一聽這話，陸唯沒有片刻猶豫，噌的從座位上站了出來，雄赳赳氣昂昂地挺起胸膛。黃玉琳：“？”
薛瑾瑜已經和黃玉琳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岑淑慎，陸唯有些無措地站了半晌，搓了搓手掌，用餘光瞥了一眼燒得紅彤彤的岑淑慎，蹲下來把鞋帶解開又繫上，“我係鞋帶。”
薛瑾瑜：“……”
黃玉琳：“……”
岑淑慎扶著滾燙的額頭，簡直要被他蠢哭了。
等岑爸接到岑媽電話趕來學校，連爬四樓，喘著氣衝進來的時候，岑淑慎已經安詳地躺在劉強的辦公椅裡面，被江老師拿毛毯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個圓溜溜的腦袋，像個裹著毯子的圓球，岑爸還喘著氣呢，撲哧就笑了，“怎麼回事，生病啦？讓我給你拍一張給你媽瞧瞧……”
無力反抗的岑淑慎弱弱地翻了個白眼。
“哪裡好笑了……我感覺我要燒死了……”
岑爸摸了摸岑淑慎滾燙的額頭，心疼又好笑，“你早上起來不舒服怎麼不說啊……”他從口袋裡掏出體溫計往她胳肢窩裡一塞，“放放好，量完體溫看看要不要吃個藥。”
“霍，三十九度三，牛逼。”岑爸一看體溫，脫口而出。
岑淑慎：“……”媽媽啊你在哪裡，快來救我，我爹要把我帶死了……
雖然嘴上不怎麼客氣，但是岑爸還是靠譜的，他帶了圓頭圓腦的小保溫杯，帶了布洛芬和泰諾，三十九度三委實太高了，泰諾的降溫效果一般，他選了布洛芬，喂自己的病閨女吃完藥，就拎著岑淑慎的書包和岑淑慎往外走，岑爸穿著筆挺的西裝穿梭在校園裡，甚至還有點小帥，“你想吃什麼，一會我去菜市場買……”
岑淑慎看到同學們基本都無心學習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一眼，高中生為數不多的活動就是把別人的家長當猴子看，見別人看他，岑爸還笑眯眯地衝她的同學們招手，岑淑慎：“……”，她用力扯了扯岑爸的袖子，“走了啦。”
更像猴子了啊…只差投餵香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