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嫁你
徐鳳池沉下了臉,婚姻大事不是兒戲。
他能看出來,陳落生之所以說出迎娶蘇晚的那句話,也是被張回給氣的。
不管陳落生對蘇晚的感情是什麼樣的,但是陳家嫡子的婚姻,決不能如此草率的就下決定。
他冷鋒一樣的視線掃過屋內所有的人。
眼神裡的警告讓眾人都噤若寒蟬,尤其是像嬌娘一類的女郎們,她們更是恨不得把耳朵堵起來。
風月場中的女郎,最忌諱聽到秘密。
“你們先出去。”
徐鳳池一聲令下,嬌娘等人顫顫巍巍的起身,她們知道,今天這事,必須要埋進肚子裡,一個字都不許朝外透露。
等不相關的人走了。
徐鳳池重又施施然的坐下,修長的手快速掠過案几上的骨牌。
隨意抽出一副,夾在指尖玩弄了兩下。
他揚眉含笑,滿屋恍如白晝的光線在他的笑容裡變得灰暗。
“不玩了嗎,我還沒玩夠呢。”
他也沒有刻意壓制怒火,但是在場的人,從他的笑意裡窺出了一絲比怒火更可怕的情緒。
王存望咧嘴笑了,跌坐回椅子裡:“是呀,這才玩了幾局,咱們接著玩吧。”
周寒江走近案几,拍拍張回的肩膀:“你去一邊歇著,我替你繼續玩。”
“寒江,你玩你的投壺去,張回,你坐下。”
徐鳳池繼而抬眸看向蘇晚。
那冷清的眼神撞進蘇晚的視線,短短一瞬,足夠讓她膽寒。
她要感謝張回。
張回讓她意識到這群紈絝子弟揭開虛偽面具後是什麼嘴臉。
他們的囂張跋扈肆意妄為,幾乎是出於一種本能驅使。
不止張回不理解陳落生為何要她上桌打馬吊,就連徐鳳池都無法理解,只是徐鳳池礙於顏面和修養,沒有直白的說出來而已。
雖然只有短短一秒,但那一秒裡,徐鳳池的眼睛裡倒映著的是蘇晚的身影。
他在想。
此女何德何能,以一己之力,挑起了張回和陳落生的矛盾。
他不知道張回為何突然爆發出這般大的怒火,只是張回縱情聲色犬馬,他下意識以為張回與陳落生在為蘇晚大打出手。
唇邊勾起的那抹笑越來越淺,冷清的眼睛裡,像蒙了一層霧。
蘇晚此刻尚不知道,在徐鳳池心裡,她儼然已經成了褒姒妲己那般的紅顏禍水。
“你也坐下。”
那雙霧眼迅疾的從蘇晚身上移開,半點情緒都不外露。
蘇晚和陳落生坐下,大家都沉默著,幾圈下來,徐鳳池一直給蘇晚放水,甚至還故意打壓張回。
張回額頭的青筋都要爆出來了,也只能強忍著。
到最後,徐鳳池推完牌,終於仁慈的說了一句:“好,今天這把癮過夠了。”
他擺出一副要散場的架勢,眾人這才敢離開這裡。
呼嘯的風捲著細雨撲到蘇晚身上,她用帕子捂住嘴角,輕輕咳嗽了一聲。
陳落生抓緊她的手:“快點進馬車裡,外面風大。”
掌心微微跳動著,彰顯著陳落生此刻的不理智。
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說出要迎娶蘇晚的那句氣話,反正這話已經脫口而出了,算不算數,全憑他自己的心意。
他知道蘇晚心裡還有梁塵的一席之地,他冒然說了那樣的話,不知蘇晚心裡是何想法。
二人進了馬車,蘇晚一直默默不語,陳落生想要把自己的披風給她,她卻躲避開了。
隨後微微閉目。
這番疏離的態度叫陳落生難受的要死。
今天本意是帶蘇晚來玩的,誰知道張回發瘋,攪了他一番美意。
他正要開口解釋,卻見蘇晚慢慢睜開眼睛,淚眼朦朧。
“那個叫張回的不讓我上桌打馬吊,是覺得我身份卑賤,不配與你們同桌,你把我換下去就是,幹嘛非要說娶我那樣的話。”
陳落生的心一沉,她這是什麼意思呢?
“我從未奢想過做你的夫人。”
陳落生袖口裡的手握緊了,音色僵硬生冷:“你不想嫁我?”
今天開口要娶她的話,雖然是被逼迫和衝動說出來的荒唐之言。
但他心底其實還是動了一分心思,可對方竟然不知好歹。
難道是還在想那個梁塵?
任由他頭腦風暴,胡思亂想了一會後,蘇晚這才挑準時間開口。
“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而是配不配的問題。”
“我不配。”
蘇晚幾句話,就把陳落生的一顆心攪動的天翻地覆,一會在天上飛,一會在水底溺。
“與梁塵無關?”
陳落生還在疑心蘇晚與梁塵藕斷絲連。
到此刻為止,梁塵已經由感情催化器轉變成了一根刺。
蘇晚並不願意看到好不容易升溫起來的感情,被梁塵這根刺給攪破。
先前立了一個她喜歡梁塵的人設,那是為了讓陳落生放鬆警惕,這樣才不易察覺出她特意的勾引。
現在,在外力的擠壓下,陳落生與她的感情邁出了實質性的一步,她的人設也要隨之轉變了。
這段時間陳落生與她若即若離,勾勾搭搭,為的不就是把她從梁塵手裡撬到手嚒。
可她不會傻乎乎的說自己變心了,也不會直接說自己喜歡上了陳落生,她要讓陳落生自己去猜去確認。
繼續保持沉默,到了白雲寺後,她堅持一個人下車,臨分別前,還叮囑陳落生。
“婚姻之事是最頭等的大事,不能兒戲,尤其是你的婚姻。”
“今日的這番話,就全當是你的氣話。”
“咱們誰都別放在心上,好嚒?”
陳落生反倒是不樂意了:“我說要娶你,你反而不開心?說到底,你心裡還是喜歡梁塵。”
他自認為開了金口要娶她,她就應該感恩戴德,可她偏偏做出一副冷淡疏離的樣子來。
口口聲聲說自己身份卑微,實際上卻又把自己擺的高高的。
他們二人,到底是誰配不上誰!?
陳落生他急了,自己都沒聽出來那番話有多破防。
蘇晚這回玩的不是欲擒故縱。
她玩的是一箭雙鵰。
這第一箭射的是梁塵。
她要讓陳落生快速推動梁塵迎娶周玉然,一旦梁塵娶了懷寧侯府驕縱的嫡女,絕不會讓他在初婚的三年內納妾。
如此一來,便是梁塵有負於她。
第二箭射的是陳落生他自己。
表面上看,蘇晚與陳落生實際地位不匹配,她是對方招招手就可以得到的美人,僅此而已。
這樣得來的美人,能愛惜一時,問題是,一時是多久?半年?一年?
她要排兵佈陣,在自己和陳落生之間設定重重障礙。
她要陳落生拿出爭權奪勢的手段來爭奪她。
她要做水中的月,鏡中的花,做陳落生黃粱的美夢。
姐夫陸歸舟求娶過她。
梁塵也曾求娶過她。
如今輪到陳落生了,算起來她得到了三份求娶的承諾,每一份都是她蓄謀已久得來的,卻都不是她最終想要的。
她要等,要忍,要舍才能得。
陳落生縱然是好,可他縱情歡場那麼久,他的心還有幾分真誠,尚不可知,她不願意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輕易的就交付出去。
所以陳落生,對不起,對不起,對你的動心,對你的情意,只能被她強行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