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燥,無聊。

大和尚們唸誦的梵文,好似催眠曲,吵的她想睡覺。

好不容易等到這位沈小菩薩結束了弘揚佛法的講座,她拽著嘉玉的胳膊,輕聲說:“咱們去買糖人去,我看到林隱寺山腳下,有好多賣糖人的販子。”

嘉玉對糖人可沒抵抗力,雙目一亮,反過來拉著蘇晚的手:“走走走,咱們買糖人去。”

兩個人偷偷摸摸 ,鬼鬼祟祟,趁著周氏醉心於佛法之際,想要悄悄溜走。

只是不巧,恰在此時,沈小菩薩正在選賜福之人

遙遙一指,指了她們二人,又指了另一個女子。

總共三人。

皆是年輕女郎。

周氏大喜:“嘉玉,還不快去跪下。”

嘉玉撇著嘴,看了看另一個女郎,小聲在蘇晚耳旁說道:“什麼嚒,怎麼把我跟她選在一塊了呀。”

蘇晚看向那位女郎,窈窕纖細的身姿,是個極為柔美的小姐。

“就是之前跟你提過的那個,韓清淺,自認為集美貌與才華為一身,可傲著呢。”

韓清淺笑意盈盈的朝她們二人望了一眼,與她們擦身而過。

蘇晚察覺出韓清淺的視線最終落到了自己身上,也抬眸朝對方微微一笑。

對方有些錯愕。

蘇晚拽著嘉玉的手跟上:“走,周伯母不是說被沈小菩薩選中賜福的人,都是有厚澤福緣的人嚒,你這一跪,保不齊立刻就有優秀的郎君去你那裡提親了。”

嘉玉羞澀的低頭笑了:“哪有,我才不想成親呢。”

但是心裡還是多了幾分嚮往。

自從及笄後,被孃親催著奔赴各種宴會,不知道相了多少奇葩貨色,她心裡也有點急了,不知道自己還要相到什麼時候。

她看中的郎君,人家又嫌棄她家世地位不匹配,不上不下的尷尬處境,她自己也不願意再繼續下去。

“但願受福之後,能有如意郎君去向我提親。”

嘉玉心裡默默的祈禱著。

三個小女郎被選中,都很欣喜,也都有各自的心願。

年輕貌美,又待嫁的女郎,所想所願,無非就是能有個各方面都讓人滿意的夫君。

三人進了一處大殿,齊齊跪在蒲團上,與沈小菩薩只有一簾之隔。

見其他兩人都把眼睛閉的死死的,蘇晚也只能照做。

簾子微微晃動,一隻手伸了出來,提著一支筆,沾了碟子裡的硃砂,逐個點向她們的眉間。

所謂賜福,不過就是在眉間點粒硃砂痣。

蘇晚跪坐在中間的蒲團上,隔開了不合的嘉玉和韓清淺。

她雖然不信鬼神,但此刻卻裝的無比虔誠,雙手合十,腰脊挺直,眉宇間是對神明的嚮往與期待。

她在想,如果真如傳聞那樣,每個被賜福的女郎,都會有無數人上門求娶,那她被賜福後,也會有人來求娶她吧。

倘若求娶她的人,門第比陸家高,精明唯利是圖的祖母,會第一個站出來,把她與陸歸舟的事攪和掉。

她就可以順水推舟把鍋甩給嫡姐,向姐夫控訴,是嫡姐央求祖母毀掉婚事,就如兩年前一樣。

姐夫心裡一定會恨極了嫡姐吧。

在這樣莊嚴肅穆的殿內,接受沈小菩薩賜福的時候,她心裡想的卻是如何對付嫡姐和祖母,若是被佛祖知道了,一定會斥責她是個惡女妖女。

可她寧願做惡女妖女,也不想被壞人欺凌,她沒人護著,所能仰仗的從來都只有自己。

這些被供奉在高位的神佛,沒有一個會護她。

她既不能把希望寄託在虛無的信仰上,也不能把希望寄託在男人身上。

人心皆異變。

蘇晚告訴自己:她的人生,只能交給自己。

在她百轉千回的思緒下,那支硃砂筆,終於來到了她面前。

筆是羊毫筆,柔軟細膩的毛輕輕點在她的眉間,蘇晚一動不動,乖乖的等著這支筆的離開。

可這支筆卻一路蜿蜒向下。

順著她的眉心,劃到她的鼻尖上,甚至還用筆的底部,輕輕蹭了蹭她的鼻型輪廓。

本以為這就要結束,可筆鋒再次向下,在她下顎處打了幾圈轉悠。

這是怎麼回事?

柔軟的毛髮撩撥的她發癢,這支筆的主人竟然還繼續放肆,又劃過她的喉嚨,來到她的鎖骨。

這下子,蘇晚的神經徹底緊繃起來了。

她筱然睜開雙目,怒不可遏的望著這隻從竹簾後伸出來的手。

骨節硬朗的手,修長玉質,拿筆的姿勢很優雅,但是卻幹著極為不優雅的壞事。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他的聲音幽幽的在殿內飄蕩。

一旁的嘉玉和韓清淺立刻繃緊了神經,務求自己要做到不看不聽不語不動。

只有蘇晚轉動透露,掃視了一下大殿。

空曠的殿內,只有她們三人和這位沈小菩薩。

嘉玉和韓清淺她們把眼睛閉的死死,什麼都看不到,難怪沈小菩薩敢如此肆意妄為。

蘇晚轉過頭來,怒視著竹簾後模糊的人臉,無聲的握住了他的手,用眼神警告他別想佔便宜。

那隻手裡的筆,筆毛是乾淨的,收到蘇晚的警告後,那手掙脫了一下,用筆尖蘸了蘸硃砂,在蘇晚的目光下,點了一粒硃砂痣。

隨後那隻手又縮回了簾子內。

蘇晚真想一怒之下掀開簾子,看看他究竟是什麼樣子。

可簾子是竹製的,若是被掀開,動靜一定不小,蘇晚不想讓突然狀況,攪了她的生活節奏,只能忍下這份怒火。

稍許片刻,沈小菩薩離開了大殿,才有兩名大和尚前來,叫她們睜開眼睛,可以就此離去了。

一出殿門,周氏那張臉,笑的像盛開的菊花,拽住了嘉玉的袖子。

“好女兒,你這回可是有出息了。”

斜了蘇晚一眼:“倒是便宜你了,不過你可要記住,你已經與我家二郎有了約定,待他從西北迴來,即刻抬你回府做妾,你可別生出了其他的念想。”

蘇晚笑笑著道:“我能被賜福,都是託了嘉玉的福,我不敢妄想。”

周氏這才滿意的轉身去和其他夫人說話去了。

嘉玉拽著蘇晚的袖子,難為情的說道:“我娘她老是針對你,我哥都已經娶了你姐姐,還叫你過來做妾,也不知道我娘是怎麼想的,晚姐姐各方面都勝過我許多倍,給人做妾,實在太不值當了。”

蘇晚調侃她:“我給你二哥做妾,不就能和你在一起玩了?”

嘉玉心眼子確實瓷實:“晚姐姐,你可別為了我就嫁給我二哥呀,除非你是真心實意喜歡他,要不然,我不建議你到咱們家做妾。

我娘是如何管教我爹的那些妾室的,我是親眼見過的,我不願看到你被二嫂那般管教,一點尊嚴都沒有。”

蘇晚拍了拍嘉玉的手背:“我的事由不得我自己做主,看祖母怎麼想吧。”

嘉玉眼珠子一轉悠:“今天肯定有很多達官貴婦打探你,我娘一定把你說成是咱們陸家有關的親戚了,到時候她們提親,會來陸府找我娘。

如果有人上門來向你提親,我就派我屋裡的雅兒去通知你。”

蘇晚握住嘉玉的手,內心很感動:“嘉玉,好人有好報,你一定能尋到如意郎君的。”

嘉玉笑了:“晚姐姐也是一樣的,等咱們以後都成了親,可要經常串門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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