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食出來。

二人一道去了印書局。

印書局開在城東的一座二進院子裡。

過年放工,只有一個管事和兩個工人在門房處賭錢。

看到杭舒章到來,均是嚇了一跳。

三個人連忙站起行禮。

管事誠惶誠恐道:“大人,我們就是閒得無事,鬆散一下。”

“嗯,無事,本官只是帶蘇大人前來巡視罷了。”

“見過蘇大人。”

蘇韻香揮手虛虛一抬。

“免禮。”

杭舒章淡然道:“帶路。”

“是,大人請,蘇大人請。”

管事轉身朝裡頭走去。

大略的看了一下。

前院有排版印刷的作坊。

後院一半當庫房,一半當工人住宿。

這些事都是南輕悠在打理,杭舒章也只來過一次。

臨走時,杭舒章對管事道:“雖則屏縣治安已然很好了,但,不可大意。”

管事嚇得連忙陪著笑臉道:“小人知曉,求大人不要告知南總管。”

杭舒章道:“本官不說,但若是南總管從旁處知曉,本官便無能為力了。”

管事苦著臉說:“小人知曉了。”

杭舒章帶著蘇韻香走遠。

蘇韻香笑著調侃杭舒章:“絮之肚內墨水當真是愈來愈濃了。”

“韻香一如既往的調皮促狹,竟敢調笑起我來了,太久沒有立家法了,想要翻天了是不是?”

杭舒章歪著頭看向蘇韻香,語氣有那麼一絲絲的威脅意味。

蘇韻香低聲道:“夫君願讓我翻麼?”

一聲夫君把杭舒章擊暈,有些找不著南北。

渾身說不出的舒暢。

正想要調笑回去,杭嘉樹迎面奔來。

見到杭舒章後,急忙停下喘息。

“出了何事?”杭舒章皺著眉問話。

方才還在韻香跟前誇讚嘉樹穩重,現下就如此慌亂。

杭嘉樹喘著氣說:“二哥,青君的父親前來鬧事。”

!!!

杭舒章的臉色瞬間就冷了下來。

誰給他的狗膽?

竟然來鬧事?

等到杭舒章回到縣衙時,王老二和一個老婦人一人抓著青君,一人抓著青葉。

老婦人在縣衙大門口邊哭邊罵道:“天殺的黑心縣令,趁著我家寶貝孫子病重,趁機要挾,只花了三兩銀便買了老婆子的一雙孫女。”

“可憐的兩個孫女被黑心的縣令當牛做馬的使喚,當真是沒有良心。”

“黑心肝的官,我呸,當真是不要臉,這麼小的孩子他也下得去手。”

縣衙幾乎都放人回去過年了。

只有林捕頭和幾個衙役在值守。

見到老婦人撒潑耍賴,也不好上去拉扯。

四周圍攏了一些看熱鬧的百姓。

四下都在議論紛紛。

“不會吧,我看著杭大人是個清官啊,不會做出這等欺壓良民的事兒來吧?”

“誰知曉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那兩個女娃怎的不說話?”

“許是被迫的吧,要不怎麼會不說話。”

“老哥說得對,誰願和父母分開吶。”

杭舒章聽得心頭愈發的冰冷。

真心啊,是換不回真心的。

但凡有些風吹草動,百姓最容易被吹偏。

青君見到杭舒章後,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

終究沒有說。

杭舒章問青君,“你想要回那個家嗎?”

青君搖頭。

“好。”杭舒章轉身看向地上的婦人。

“老人家可知,辱罵朝廷命官是什麼罪名嗎?”

“可知白身告官需要經過什麼刑罰嗎?”

“可知汙衊朝廷官員是什麼罪名嗎?”

杭舒章說完視線掃向王老二,厲聲問道:“誰人指使的你,倘若不從實交代,那麼想要告官,便先受上三十殺威棒罷。”

王老二臉頰抖了一下,看向林捕頭身後虎背熊腰的衙役。

林捕頭走到杭舒章跟前請罪。

“小人無能,讓他們在縣衙前如此胡鬧,請大人恕罪。”

杭舒章看著林捕頭,淡然道:“林捕頭有心了。”

老婦人被杭舒章的三句話問得有些發懵,很快調整狀態,扯著嗓子大聲道:

“你休要嚇唬我兒,為官便可為所欲為麼?你做得我說不得嗎?

當官便可欺壓百姓嗎?便可騎在百姓脖子上拉屎屙尿嗎?

旁人怕你,老婆子不怕你,休要用什麼朝廷命官來嚇唬老婆子。

老婆子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老婆子不怕你。”

圍著的百姓紛紛喝彩叫好。

“說得好,當官亦不能為所欲為。”

“老人家說得對,不能向這等狗官低頭。”

程甘從門房處搬了一條長凳過來。

杭舒章撩袍坐了上去,悠悠然道:“來,老人家有什麼冤屈,說出來給大傢伙聽一聽。

正好諸位鄉鄰都在,大傢伙做個證人,瞧瞧本官是不是以大欺小,以官壓民。”

老婦人問道:“半年前大人是不是去過王家莊?”

“是。”

“是不是借住在他家?”老婦人指向王老二。

“是。”

老婦人的聲音淒厲起來,“次日你便強買了這兩女娃,是也不是?”

杭舒章回想那日,自已確實是從人牙子手裡強買的青君姐妹倆。

心中暗叫不好,這老婦人在設套。

她避開了所有的重要資訊,只挑於她有力的話語來問。

“回話啊,為何不回答?”老婦人看到杭舒章沒有答話,大聲問道。

杭舒章淡然一笑,答道:“是又如何。”

“諸位街坊鄉鄰可都聽見了,他自已承認了強行買的老婆子的孫女。”

“沒有想到杭大人是這種人。”

“枉我方才還與他說好話,竟是以官壓民,強行買女。”

“瞧那姐妹倆不過十來歲大,他買這麼小的孩子做什麼?”

“說不得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怪癖。”

“誰知曉呢。”

蘇韻香聽得氣憤不已,正要上前。

杭舒章衝著蘇韻香微微搖頭。

杭舒章站起來,所有的聲音漸漸的消了下去。

“老人家既然如此問,那本官問你,本官是花了多少銀錢買的你的孫女?”

“三兩。”老婦人的聲音很大。

“那現下事情已然過了半年,老人家才來找本官討要公道,老人家想要本官如何了了此事?”

杭舒章的聲音不大不小,清淺悠然。

老婦人道:“按照市價,兩個人怎麼也得五十兩銀子吧。”

“母親。”王老二著急的喊了一聲。

老婦人瞪了王老二一眼,非常肯定道:“沒有五十兩銀子,此事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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