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舒章嚥下口中夾生的米飯,看向杭母問道:“母親下午有事要忙麼?”

杭母搖頭,“今早已幫人把衣裳漿洗完,下午無事。”

杭舒章把杭母手中的碗取出,把米飯端到廚房,倒回鍋內加水,蓋上蓋子重新燜煮。

豆腐燉的魚也加水稀去鹽味,青菜加水洗去原有的味道。

蘇韻香一臉挫敗的跟在杭舒章身後,看著杭舒章忙活。

“那個,我......”

杭舒章轉身看蘇韻香,發現蘇韻香雙手手背上大大小小的紅點。

語氣頗為埋怨的說:“怎麼被油濺到了也不知道說?”

蘇韻香:???

我想說的不是這個啊?

杭舒章退了灶裡的柴火,留餘溫悶著,拉了蘇韻香的手走出廚房來找杭母,“母親,家裡可還有治燙傷的膏藥?”

杭母緊張的說:“我兒哪裡被燙傷了?可嚴重?”

“不是我,是韻香。”

杭母放眼去看蘇韻香的雙手,那紅點在白皙柔嫩的手背上甚為耀眼。

杭母轉身回房取出藥膏遞給杭舒章,“儘快塗上。”

杭母說完轉身去了廚房看火,杭舒章撕開一角藥膏,刺人的藥味衝進鼻腔。

蘇韻香抬手輕揮,扇掉異味。

杭舒章用右手無名指沾了一點膏藥,左手握著蘇韻香的手,把藥膏塗在那些紅點上。

一邊輕柔的揉著一邊吹氣,好似怕蘇韻香疼一樣。

蘇韻香覺得,以前自己很討厭白面書生俏小姐的話本。

因為想不通嬌小姐為什麼會喜歡溫柔體貼的白面書生?難道能揮劍迎敵的書生很差麼?

可現下,好似懂了一點。

蘇韻香問杭舒章,“舒章如此體貼,從何處學的?”

杭舒章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這個話頭,沉悶不語。

塗完一隻塗一隻。

蘇韻香猜測道:“莫不是舒章寫話本多了,心思就變得細膩了?”

杭舒章心裡嘆息,我要怎麼告訴你,女子天生就心細?

“好了,天黑之前不要碰水。”杭舒章把大小的紅點都塗完,低聲囑咐了一句。

“哦。”蘇韻香很是委屈的應著。

吃完午飯,杭舒章把房裡的小書架挪了出來。

“好好的怎麼要挪書架?”杭母看著杭舒章的大動靜,問了一句。

“有大用。”杭舒章沒有給正面回答。

書架在門進去的正對面,那位置只夠兩個人並排站著。

原先杭舒章覺得空著也是空著,量了尺寸打了一個小書架。

杭舒章出門了一會,帶著人抬了一個屏風回來。

屏風和床並排放著,把原先小書架放的地方隔成一個小小的盥洗室,杭舒章在裡頭安置了一張小桌和一把小凳。

蘇韻香看著這樣的格局還有什麼不懂的,想起昨晚自己被他看了個精光,這會還安排這個做什麼?

杭舒章:你不需要我需要。

忙完之後杭舒章繼續寫話本,蘇韻香閒下來有些不知道要做什麼。

想起搬去客廳的小書架,蘇韻香跑去整理小書架,看到了杭舒章寫過的話本手稿。

捧著話本看得津津有味。

杭母在院子裡曬太陽,縫補著杭舒章和杭嘉樹的衣衫。

時不時抬頭看一眼蘇韻香,當真是好顏色,要是章兒真是個男兒該多好。

日頭偏西,杭母收了針線,蘇韻香看著杭母準備做晚飯,放下手稿準備去幫忙。

杭母拒絕了,“你看你的話本就是,不過日頭下山了,仔細眼睛。”

蘇韻香覺得有些委屈,自己主動幫忙了還被嫌棄,不過想到中午那頓飯,蘇韻香還是選擇了聽杭母的話。

“那就勞煩母親了。”

杭舒章覺得視線暗了許多,走出房門想做晚飯。

卻看到了坐在客廳裡發呆的蘇韻香。

“怎麼在此發呆?”

蘇韻香收回視線,“沒什麼,在想你寫的話本。”

“你看了?”

“嗯。”

杭舒章暗自祈禱蘇韻香沒有看出什麼來。

怕什麼來什麼。

蘇韻香問杭舒章,“為何杭先生的話本全是女娘為主?”

杭舒章心被提起,穩住口氣問:“何以見得?”

蘇韻香說:“比如,這一則,雖則莫晟著墨過多,但是最後卻是明枝更出彩。”

杭舒章淡淡的說:“明枝本來不出彩,在遇到莫晟的時候就開始出彩了。”

“哦?為何這般說?”

“明枝小時體弱,嫻靜,識得莫晟後被帶得跳脫,可兩人終究是孩子,並沒有影響到什麼。”

蘇韻香說:“是,小明枝對小莫晟的情感不顯,倆人只是玩伴。”

“對。”

“杭先生想透過明枝來表達什麼?”

“就是話本,沒有什麼想表達的。”

“那為何明枝在兒子功成名就的時候選擇自請下堂?”

杭舒章說:“明枝少時體弱被棄在鄉下,後來明父為了攀莫府才想議親。

莫家衰敗之後明父轉投徐府,明枝在其中根本不能自主。

明枝最開心的日子是幼時在榕村有小莫晟相陪的那段時光。”

蘇韻香像是領悟了一樣,介面道:“所以,明枝既不喜歡徐肅,也不喜歡莫晟。”

杭舒章嗯了一聲,“明枝喜歡的只是那個帶她去瞧荷花的小莫晟。

喜歡的是一起瞧水面倒影,一起淋雨撐荷,一起捉迷藏的小莫晟。

喜歡的是那個帶著桂花糕爬過牆垣去給她吃的小莫晟。

喜歡的是那個原本機靈聰明,在自己面前卻有些痴憨,懷揣桂花糕吃著一路飛塵只為追上自己送上桂花糕的小莫晟。”

蘇韻香像是回憶著什麼,說道:“所以,最後明枝死了不是因為莫晟死。”

“當然不是,明枝原本就高壽了,且高齡產子,流放路上顛沛流離身子弱,心事一了,無牽無掛的,自然壽終。”

蘇韻香說:“還好,還好,真要是為了情愛而死那我覺得有些不值。”

杭舒章笑著說:“人活一世,總要有點執念。”

蘇韻香笑吟吟的問:“那麼舒章的執念是什麼?”

杭舒章覺得那笑太勾人,轉頭看向別處,“許是供養嘉樹成才吧。”

“哦?舒章為何不供養自己?”

杭舒章聽得心頭一跳,是啊,自己為何不供養自己?

自己為何總盼著嘉樹撐起門戶?自己為何不自行撐起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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