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媽媽看著曲傾那匆忙的樣子,吐出口中瓜子皮,唾了一句,“呸,地板燙腳麼?跑那麼快,一點都不穩重。”

送信的小孩在門口簷下僻靜處坐下,讓人一出門就能瞧見,卻不至於擋住人進出。

萬媽媽放了一粒瓜子進嘴巴,磕開果肉,吐掉瓜子皮後嘴巴一嚼一嚼的朝著小孩吐字不清的問,“信已經送到了,你還不走?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麼就敢在這裡坐著?”

“我在等回信,知道。”小孩簡短的回答。

萬媽媽瞧著小孩老氣橫秋的樣子有點來氣,雙手叉著腰說:“嘿,小鬼頭,還挺有脾氣哈,那你知道這裡是幹什麼的麼?”

“男人女人的那點事。”小孩說得一本正經。

萬媽媽聽得笑了,覺得今兒真有趣,這機靈的小鬼頭要是來添香樓當差,那以後每日都有趣了。

“小鬼頭,有興趣來添香樓當差麼?姐姐我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沒興趣。”小孩看都沒看一眼萬媽媽。

萬媽媽有些氣敗,沒好氣的說:“多說兩個字會怎樣?方才有求於我還一口一個美人姐姐叫著,這下倒是惜字如金了。”

“說話多太浪費力氣,餓得快。”

萬媽媽看一眼這小孩,瘦得一層皮包骨頭,粗衣麻布,縫縫補補的,若不是臉乾淨,衣衫乾淨,和街邊的小乞丐倒是沒有什麼分別。

“既是日子不好過,為何不答應我來我這裡幹活?”

“我以後要當大官。”小孩語氣篤定的說著。

萬媽媽聽得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比剛才聽得那一聲美人姐姐笑得還厲害,眼淚都笑出來了。

小孩沒有被萬媽媽笑得羞愧,眉頭不動,一臉端莊的坐在簷下等回信。

萬媽媽笑了片刻,看到小孩並沒有因自己的笑而惱羞成怒,心下暗驚,是個有志氣的,光是憑藉這一份氣度,他日就算不是一方大員,成就必然也不低。

莫欺少年窮。

果然,曲傾很快就拿著一紙信箋出來,左右張望了一下,看到小孩後說:“虧得你還沒走。”

小孩淡淡的說:“我在等回信。”

“喏,帶回去給讓你帶信的主人。”說完從腰間的荷袋取出一串錢塞到小孩手裡,“這是給你的賞錢。”

小孩波瀾不驚的接過信箋和錢串,“謝姐姐賞,姐姐就把心放回肚子裡吧。”

信箋揣到懷裡,錢串卻是握在手心,握得緊緊的。

今日運氣好,居然有十個賞錢,回去那位先生那裡再領兩個錢,今日就有十二個錢了。

杭舒章交付了錢,取了信,只有兩個字:吾安。

杭舒章折了信,返回屋裡,把信夾進一本書裡。

整治了午食,和杭母一起吃完。

杭舒章信步朝和興茶樓走去。

路上不免有人矚目和打擾。

“杭先生,你真打算迎娶添香樓的花魁麼?”

“杭先生,你怎的會想到娶一個青樓女子為妻?”

“杭先生,你是不是看上蘇花魁的那一大筆錢財了?聽聞蘇花魁有白銀萬兩,黃金千兩,珠寶首飾無數。”

“杭先生,你一直守身如玉莫不是為了等蘇花魁麼?”

“杭先生,是不是蘇花魁糾纏於你?”

“杭先生,你和蘇花魁是不是青梅竹馬,兩情相悅?”

“杭先生,你們是不是被貪財的蘇家父母迫害才分開?現在又在一起了?”

“杭先生......”

等杭舒章走到和興茶樓的時候,坊間已經有好幾個不同的版本了。

版本一:杭先生覬覦蘇花魁的金銀財寶,不惜以身色誘,惹得蘇花魁花錢自贖自身倒貼杭先生。

版本二:蘇花魁賞識杭先生的人品才華,自贖自身,自甘下嫁。

版本三:杭先生和蘇花魁青梅竹馬,兩情相悅,被嫌貧愛富的蘇家兩老棒打鴛鴦,時隔多年兩人重逢,情誼難斷,舊情復燃。

版本四:杭先生不舉,想娶得蘇花魁掩下此事。

版本五:蘇花魁其實喜歡的是杭先生的弟弟,奈何杭三郎年紀太小,不宜成親,而蘇花魁年歲已大,自覺無望才嫁給杭先生,近水樓臺,同一屋簷的守著以解相思之苦。

還有幾個比較小眾的版本沒有依據性,最流行的是這五個版本。

各個版本的擁護人爭吵得不可開交,都覺得自己的版本才是事情的真相。

“我說的這個才是真的,要不然杭先生那麼大年紀怎麼還沒成親?”

“要我說,肯定是杭先生看上蘇花魁的錢了。”

“你說的不對,杭先生要是看上錢,這鎮上有錢的少麼?前年許家五小姐出嫁,十里紅妝,一百二十抬的嫁妝。杭先生都沒有上心。”

“那興許是許五小姐看不上杭先生呢?”

“那錢多的不也還有別人啊?要不然杭先生為什麼巴巴的娶蘇花魁?不是娶楊花魁?是人家楊花魁沒錢麼?”

“這......還是不對,我覺得......”

杭舒章在臺上說著自己的話本,臺下的人在說著關於她的話本。

臺下的人聲音越來越大,所有人都支著耳朵聽臺下的人們議論或是參與議論,根本就沒有人聽杭舒章說書。

自己寫的話本比不過自己鬧出的話本......杭舒章索性收了話本,回到後堂找大掌櫃。

“估計近日也沒有人聽我說書,我想休沐幾日。”

大掌櫃聽完杭舒章的話,捏須笑道:“二郎莫不是好事將近,心不在此吧?”

杭舒章朝大掌櫃作揖討饒,“大掌櫃就莫要再取笑二郎了。”

“哈哈哈哈,也成,你就好好的準備成親之事吧,省得夜長夢多。”大掌櫃一臉笑意,那表情像是在說我是過來人,我都懂。

本來不是什麼大事,可是看著大掌櫃調笑的表情,杭舒章莫名其妙的就感覺臉紅心慌。

眾人爭論得激烈,誰也不服誰,想要拉杭先生來親自回答,目光一起看向臺子上,哪還有杭先生的身影?

“咦?杭先生什麼時候走的?”

“不知道,我沒有瞧見。”

“我也沒看見什麼時候走的。”

“......”

許三聽著眾人的話,所以,那夜自己在添香樓遇到杭先生,是杭先生去私會蘇花魁?還是蘇花魁私會杭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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