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國是大姐跟前的“老大”,老家還是沿用男娃是家中頂樑柱,傳宗接代,女大不中留,早晚是人家的人。

大姐雖不識字,卻深深知道,讀書很重要。在她心裡,只要自己能幹動活,哪怕抹鏵賣後鍋,也得讓她的三個娃娃讀書。

大姐最大的女娃,讀書很爭氣,一路順風順水,很用功。

只有軍國不願意讀書,犟脾氣,死活不去讀書,為這事兒,沒少挨大姐的打。他自己實在爛泥巴扶不上牆,才出門在外漂泊餬口。

想起小時候在半山坡坡上,放羊,當羊倌害人的情形,任天行不由自主的笑了。

那還是他讀初中時候,週六日,節假日,基本上他當羊倌成定局。

記得有一年冬天的早晨。

冬日的西北風最討厭,吹在臉上,生疼生疼的。

羊倌的生活很簡單,羊群吃草填飽肚子,就這麼簡單。

冬日的田間地頭,與黃土坡沒什麼兩樣,光禿禿的,漫山遍野的黃土,唯獨田間地頭的地耕邊,有一些枯萎的草鬍子,或者有帶刺的枝幹的草,光光的,沒有葉子。

羊群隨意放養,只要不丟,就可以。最好的去處要數村莊翻過一座山,走過一道梁,趟過深溝,才是羊群的好去處。

老溝山,就是這樣的。老溝山沒有老狗,卻有一泉眼,常年累月,流淌著一小股水流,尋著水源的盡頭,順著水流,逆流而上。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黃土高原上的三溝兩岔,深溝裡,居然有意想不到的神奇。天然泉水叮咚叮咚,養育了一輩又一輩的山裡人。

水流的盡頭,是一處山崖,山崖垂直而下,站在崖頂往下俯瞰,挺害怕。足足有二十餘丈深。

水流盡頭,有一處泉眼,從崖底縫隙處,不停的往外溢位清澈的水,冰涼涼的,用雙手奉上一把,一飲而盡,好甜,好涼,解渴。尤其是夏天的時候,簡直是天然的冰櫃,冷藏著甘甜的礦泉水。

老溝山與別處連著的溝壑不一樣,春夏秋冬,四季更替,唯獨這一處的草鬍子,長得旺盛,很長很長,稠密。或許是沾了天然泉水的光了。

羊群隨意放養,吃草。也是羊倌的首選之地。三面環山,形成口袋形狀,他和同伴守住出口,也就是泉水流向溝口的地方,便高枕無憂了。

只見牛羊在吃草,泉水流淌著,不見人影。肥沃的土壤,滋潤著大山裡的花花草草。

任天行隨著年齡的增長,漸漸知道了小時候那個經常來家裡的陌生的大姐。

也讀懂了各個時期社會形態,政策法規制度的變化。

建國初期,地大物博,人口稀少。政策法規鼓勵多生多育,莊裡老一輩順應時代,每家每戶兄弟姐妹少則五六個,多則十幾個……

當時處於物資匱乏的年代,醫療水平無從說起,父輩們生養孩子,只要能有口吃的,填飽肚子,就已經足夠了,至於養育成才,無從談起。只管生,不管育。

直到九十年代初期,各個村口才有了政策法規宣傳:“優生優育,只生一個好。”這樣的標語,隨處可見。

國家體制內政策法規才重視。不僅僅是生,而且還要養育成才,成為國家經濟建設浪潮之巔的有用人才。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幸運的,是政策的幸運兒。有時候覺得自己是罪人,惡魔,是老媽的苦難兒。

由於年齡懸殊太大,他才誤會了大姐很長一段時間,覺得是陌生的。

輟學不久的軍國,每天也吆喝著牲口,其實就是一頭毛驢,進老溝山。

一起玩耍,打撲克牌,同時也就偷偷的學會了抽菸。大姐夫是縣城體制內在編企業員工,很長一段時間了,好像還是領導,當然少不了逢年過節,別人巴結送的禮品,首當其衝菸酒,因為只有菸酒菸酒,才能解決實際問題。

小時候,任天行似乎還不懂的生活的倫理道德底線,每天軍國總是拿著撲克牌,兜裡偷偷的藏著幾包香菸,還是帶把兒的,時髦的叫法“過濾嘴”香菸,黃金葉。

那個冬天,任天行忘記了冬天的寒冷,總是挎布袋裡裝著老媽蒸的白麵饃,早早的出山放羊。

每日,羊群吃的肚子圓圓的。他作為羊倌挺放心。

最主要的是能玩耍一整天,從那以後,便學會了打撲克牌,升級。最重要的是還能抽上,當時來說,相當闊氣的過濾嘴香菸。

臥槽,真是騰雲駕霧了。

現在想起來,覺得太搞笑了。老溝山裡的兒時最開心的的記憶,也是舅舅外甥,不分長輩的玩命玩耍的記憶。年齡相差無幾,玩耍時似乎忘記了輩分之說,偷偷摸摸學會了本不該學的壞毛病。

從那以後,軍國就獨自一人北漂。他還是涉世未深的娃,已經在外漂泊餬口,補貼大姐家庭生活的重要經濟來源。

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

軍國的到來。

一切順利,辦完手續,交完罰款,辦理暫住證半年。還沒領工資,打工路上倒貼六百大洋,不是北京有親人在的話,就和王強他們一樣,成了政府的“包袱”,甩都甩不掉。

治安聯防大隊賺的盆滿缽滿的,臨走前,看見他們醜陋的嘴臉,噁心!

至於王強實在沒辦法,另一方面,也算是自作自受的懲罰吧。明知能有份不體面的活,能幹!偏偏找不自在,如他所願,體面的活伴隨他了。

人往往沒得選擇的時候,有一份維持生存的活,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挑鹽撿醋,猴子搬包穀的笑柄罷了。

“舅,您什麼時候來北京的?”

其實,他是知道的,先前和劉二楞透過電話。大概瞭解了老闆攜鉅款逃離的事情,只不過以這樣的方式見面,難免有些尷尬。

軍國感覺變了,褪去了在老家的童氣,成熟了,可為少年初長成,說話的口音變了。一股腦兒說出來的都是京腔,捎帶著罵人的髒話,什麼他大爺,操……成了順口溜了。

“來了差不多一個月,剛要發工資。老闆跑了。”

“不要緊,還有外甥在呢,活慢慢找,實在不行,先將就幹一段時間體力活,過年回家來了,繼續找,機會多點,畢竟是首都北京麼。”

一邊說,一邊走到車站,開往東城的八路公交車也過來了。

下班高峰期,人滿為患。馬路邊,車站臺周圍,黑壓壓的全是人,穿著不同顏色的半袖衫,女的穿短裙,比較惹眼球,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瘋了,瘋狂的舉動,著實讓任天行目瞪口呆,一窩蜂似的,往車門處擠,彷彿不是人擠車門,而是車門擠乘客。直到最後一位乘客大喊:“我的裙子被車門夾住了,怎麼辦啊?”

我操,還是一位女性乘客,這麼猛?

售票員敲醒司機稍等一下,接著車載喇叭喊起來:“車門處的乘客,勞駕往裡走走,中間空著呢,動一動。”

門口的乘客慢悠悠往前挪了挪腳步,司機開啟車門,終於女乘客尷尬的收起來裙子,防止曝光眾目睽睽之下。

任天行彷彿自己的腰不是自己的,成了別的乘客的依靠,腳尖碰著腳後跟,擠著。

“永安裡就要到了,下車的乘客請注意,收拾好您所帶的東西,往車廂兩邊走,前後門準備下車,下車及時刷卡下車,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損失。”售票員提醒著各位乘客。

任天行感覺李素麗又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複雜的事情簡單做,簡單的事情重複做。

大約走了不到十分鐘,看見建國初期修建的老式的房子,平頂,一排接著一排,工廠門口,一邊豎著寫有“通恆食品加工廠”,側面門口處有一崗亭,崗亭裡有人值班。

軍國熱情的跟看門的大爺打招呼,順便填寫著什麼東西,軍國順手塞給老頭一包萬寶路外菸,看來他已經熟門熟路,把這些事弄的非常得心應手了。

門口的大爺再也沒有質問什麼,低聲說著:“准許明天晚上。讓你親戚不要在廠裡亂動,靜靜的呆在宿舍裡。”

“得來,大爺。您放心,肯定不會給您添麻煩。”

於是,走進了首都北京的第一家工廠,通恆食品加工廠,主營業務做麵包。

軍國一邊走,一邊介紹廠裡的構成,有保管員管麵包成品庫,半成品代加工,主要是機器磨面車間,食品車間,送貨運輸部門……

其實,他是沒心情去聽亂七八糟的這些事兒,心裡有事,人就不願意聽亂七八糟的。

“哦,對了,舅,這裡邊有咱們的好幾個老鄉,我經常週六日一起出去吃飯。”今日恰好是週六,一起去吃飯。順便也讓他們幫著找找。

“這些事兒,舅不管,額看著辦。累了,今晚吃頓飯。額今晚夜班,您睡覺。”

不一會兒,就到軍國的宿舍,一共三組架子,六張床位,住四人暫時。放下東西,其實也沒什麼東西,就一破包,扔在床底下。

洗把臉,軍國帶著我出門吃飯了。

任天行心裡想,要不是北京有親人,今晚就已經在沙河工地上搬磚,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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