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盧廠長。”一眾小娘子此起彼伏地作揖回禮。
若是半年前,她們會叫對方梁國夫人,可如今,天下百姓都尊稱對方盧廠長。
婢女們拿了許多軟墊進來,最後將大門緊緊鎖上。
她們點亮了蠟燭,將盧良曦與長孫皇后圍在中央,一同盤坐在地。
近距離、昏暗視線加上封閉空間,這樣的談話是最容易拉近距離的。
李莊主一開始與毛線廠中的娘子們交心時,用的便是這種方式,大家情緒激動,嚎啕大哭,出門之後卻尷尬的恨不得原地去世。
“大家看玲瓏嗎?”盧良曦輕聲詢問,在座的娘子們沒有哪個不識字,哪怕是婢女,也要跟著自家娘子學習。
“看!”有玲瓏的忠實粉絲立即情緒上頭:“裡面好的句子我都抄寫了下來。”
“我也是!”幾道附和聲響起,大家相互對視,抿嘴輕笑。
她們中還有好多悄悄投過稿子,雖然連稿費都不敢去拿,但只要被登上了,便足以開心好些時日。
“猶記第一期玲瓏刊載的時候,我隨手買了下來,翻開第一篇文章。”
盧良曦聲線溫柔,如涓涓流水暖暖微風:“那篇文章的名字叫做——《娘子們的一生》,短短一千字,我卻沒有勇氣讀完……”
橘黃的燭光暈染了娘子們的眼眸,她們從雜誌玲瓏講到女性價值,從撫琴抄經講到家國大義。
有人微微啜泣,有人義憤填膺,有人目光堅定,有人害怕惶恐。
盧良曦心中大定,此番事成。
她與喬郎討論此事,講的是勞動力價值,生產力需求,女子能夠帶來多少效益,能為大唐帶來多少稅收。
而與娘子們談論,講的是女性力量與人生意義。
就像李茵從不與李世民討論男女平等,從不與其講述女性意志。
這些李世民不曉得嗎?
他曉得。
除了草包帝王,所有封建君主都曉得。
但囿於小農經濟以及封建社會的性質,他們不得不這麼做。
生產力不行,百姓窮困,社會便不穩。
一級級剝削壓迫下去,只有最溫順善良,最容易被牽制的人處於底層,才能穩定整個社會的基礎架構。
李茵從未要求李世民提升女性地位,甚至未曾提過半句。
這種思想在對方,以及那些高位者眼裡尤其滑稽可笑。
她只是告訴李世民,想要快速發展,得讓所有勞動力都發揮應有的價值,否則將耽誤大唐收復國土。
想要快速發展人口,就必須科學生娃,等娘子們身體長好了再備孕,這比一屍兩命要強的多。
她不能從自已的角度來陳述,要從對方的角度思考,直擊痛點。
當然,君王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你三言兩語想要叫他們信服,難!
所以李茵在說之前都先做好了。
她不會說這樣做可行、可信,你相信我,之後一定能叫你見到實物。
而是直接指著實物告訴對方——
你瞧,我做好了,你現在信不?
她在鼓勵娘子們出門做工之前,早已將周邊百姓們的日子從勉強過活,拉入吃飽穿暖。
日子過好了,社會就會穩定,大家便對女子寬容了。(裙邊效應)
李世民瞧見了成果,便預設毛線廠的擴建。
娘子們的地位也會不知不覺提高。
……
今日朝會開的不太順利。
大家一邊上諫工作太多,一邊討論新律法的各種問題。
於是工作就更多了。
魏徵瞧了一眼大殿中的擺鐘,已是十一點十分,按照平日裡的朝會進度,現在他已在回家的路上。
魏徵發著愣,身邊的禮部尚書盧寬(豆盧寬)便站了出來。
“陛下,唐運會未來必定成為長期舉辦的盛會,其中各專案需要制定相關規則,同時應該增加其餘運動專案……”
盧寬說完,段綸趁熱打鐵站了出來:“陛下,城中水利已重新規劃完畢,但人手嚴重不足,無法修建溝渠,不解決此題,城中便無法鋪設水泥道路。”
“陛下。”侯君集站出來:“兵部需再次購入肥皂、酒精等軍需用品。”
“陛下,明年應廣開科舉,朝中人手異常短缺。”
“陛下……”
‘當!當!當……’
殿內的擺鐘響了十二下,眾人不自覺扭頭,齊刷刷看向錶盤。
十二點了!
“陛下……”蕭瑀虛弱的聲音響起:“自從有了鐘錶,臣再也沒睡安穩過!”
他表情猙獰:“臣做夢,都是要遲到了!”
眾臣齊刷刷點頭。
李世民面色平靜,無慾無求:“諸公要放寬心,習慣就好。”
“朕的寢宮尚且放了一臺,爾等家中並無鐘錶,又有何為難呢?”
他面上神光顯現,語氣悠長——
“你們瞧我,現在過得多好。”
說罷,李世民公式化地笑出一口大白牙。
一群老頭瞪大眼睛,倒吸數口涼氣。
不愧是你,我的陛下!
李世民繼續平靜道:“今日中午我們吃,嗯……漢堡和披薩,配著養胃粥,諸位記得要少吃雞,多喝粥。”
說罷,尚食局的宮人便將一盤盤食物端進殿內,炸雞的香味瞬間瀰漫開來。
一張很大的桌子擺在中央,上面堆滿了食物。
“諸位想吃什麼自已拿便是。”
說著,李世民伸手拿了一個盤子,夾了幾塊炸雞柳放上去,然後擠上沙拉醬,撒上胡椒。
眾臣有樣學樣,很快沉浸在碳水炸彈的快樂當中。
今日的朝會開了整整一天,後宮娘子們的座談會也開了整整一天。
雙方結束的時候,眼睛都是紅紅的。
房玄齡等人站在門口等自家夫人,不多時便瞧見遠處走來一群雄赳赳氣昂昂的娘子們。
她們昂首闊步,眼帶殺氣。
“???”
一眾老頭迷糊懵圈,摸不著頭腦,卻又不能在宮門口詢問。
裴氏期期艾艾地坐在了魏徵的後座。
“夫人,可坐好了?”
裴氏不語。
“……”魏徵無言,卻仍舊提醒道:“我要開始蹬了。”
裴氏依然低頭不語。
等到二人騎車走了一大半的路,裴氏才回過神來。
她鼓起勇氣開口:“玄成,能給我買輛大槓嗎?”
“啥?”
魏徵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家門,還沒繼續開口便聽見夫人繼續道——
“我便知曉不行。”
說罷,她聲音低迷:“我跟你這一輩子,淨吃苦了……”
“。”
魏徵懵了,這是夫人為數不多向他開口的請求。
不就是輛兩貫錢大槓?
那什麼吃苦的鍋他可不背!
魏徵絲滑地將車轉了個彎。
“你早說呀,都到家了,六味齋關門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