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有一瞬間的安靜。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離死別，而是你我同床共枕二十載，你卻不知我叫啥。
元聽燃幽幽地瞧著唐儉：“阿郎，你當真不知？”
唐儉趕緊將嘴裡的饃饃嚥下：“夫、夫人，你姓元……”
“是啊，你只曉得我出身元氏。”
唐儉擦了擦腦門的汗水：“夫人小名叫囡囡。”
從夫人嫁與他，便沒說過全名了，也許說過，只是他沒記得。
元氏嘆了口氣：“阿郎，我叫元聽燃。”
‘咣噹——’一聲，唐儉從凳子上跌坐下來。
“哈？”
他一臉玄幻，不自覺尖叫：“夫人，你是元聽燃？”
近日有一位叫做元聽燃的娘子入尚書省任職，他聽了兩耳朵，隨即便拋在了腦後。
那與他何干？
可今日夫人告訴他，元聽燃便是夫人。
哈呀！
唐儉呆呆地坐在餐桌上：“我夫人叫元聽燃。”
那邊元聽燃吃著飯菜，神色淡然，茂約的不靠譜程度又超出了她的想象。
用餐完畢，元聽燃起身離開：“茂約，我先去上工，你乖乖在家，不要惹事。”
“不要找狐朋狗友來府上吃酒，不要給旁人寫不著邊際的書信，曉得嗎？”
唐儉愣愣地點了下腦袋，然後便眼睜睜瞧著自家夫人走出屋門。
他不曉得該想什麼，也不曉得該做什麼，好在肚子還餓，便拿起饅頭大口吃了起來。
吃著吃著，他扭頭瞧著站在一旁伺候的婉兒：“婉兒，我夫人叫元聽燃。”
“婉兒曉得。”
婉兒疑惑地瞧著唐儉，又滿眼羨慕：“夫人可厲害了。”
“她怎的不早告訴我。”
“……”婉兒沉默，又忍不住開口：“此事傳了滿城，哪有人能想到阿郎你不曉得夫人叫什麼！”
唐儉默默啃著饅頭，決定不要想太多耗費腦子的事情。
就、就當做跟以前一樣吧。
……
京郊謀道上。
一輛低調內斂的馬車緩緩駛來，車內坐著一名老婦與三位年輕的小娘子。
“二囡，不要總是瞧你那本書。”
老夫人將目光投向坐在角落裡的娘子，對方正捧著一本書籍在仔細研讀。
“阿孃，就叫我瞧完這幾頁。”
小娘子頭也不抬：“我在家中哪裡見過這書？原來長安的娘子整日瞧這些……”
“阿妹，歇歇眼睛，可不要熬壞了去。”
“我曉得。”小娘子頭也不抬，繼續瞧著。
老婦見勸不動，嘆息著搖了搖頭，正要說些什麼，那邊年齡最小的娘子一把搶過了二囡手中的書籍。
“阿妹！”小娘子有一瞬的驚慌，隨即生起氣來。
“阿姊，原來你在瞧愛情話本！”
“叫我瞧瞧是什麼名字……啊呀，《玲瓏》？”
“快還給我，你知曉什麼！”小娘子飛身去搶。
二人正鬧地不停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大娘子，各位小娘。”
車伕敲了敲車廂，開口道：“前方有一人前來拜會，稱來自女莊。”
“女莊？”
車內四人安靜下來，面面相覷後，慌忙便要起身去迎。
“阿孃，你坐著，叫我去。”小娘子反應快，三兩步掀開簾子走了出去，便瞧見不遠處站著一位牽著馬匹的老婦。
“見過嬸嬸，我叫武珝。”小娘子俯身作揖。
“初次見面，我叫趙巧兒，是女莊一佃戶，珝娘子也可叫我趙家嬸子。”趙家嬸子仔細端詳著面前的娘子，心下驚歎萬分。
此女一雙鳳眼微挑，神態媚而不嬌，朱唇玉鼻綴於白嫩臉蛋上，小小年紀便已出落的亭亭玉立。
這是她見過的頂好容貌了，也只有鼕鼕和平康坊那位大家能與其比擬。
“趙家嬸子此番前來，可是李莊主要見我等？”
“是也。”趙巧兒當即笑了起來。
莊主之前便說過，這小娘子聰明絕頂，萬萬不可怠慢了。
“莊主欣賞珝娘子的才智，便想要約見一番。”
趙巧兒繼續道：“此番已在莊中擺了宴席，還請珝娘子與阿孃和姊妹們賞臉。”
“哪裡的話，應是我與阿孃先去拜訪李莊主才是。”
武珝掩去神色當中的激動，朝趙巧兒行禮後，轉身去告知阿孃和姊妹這事兒。
不多時，馬車便跟在趙巧兒身後，緩緩朝著莊上駛去。
……
女莊。
今日擺宴。
李茵叫食堂做了不少武珝愛吃的菜食，她親自監工，甚至還要露兩手。
“莊主，是誰要來吶？”上次見莊主這般激動，還是有福娘子第一次來莊上。
“一個很厲害的娘子。”
李茵道：“總之，比你想象的要厲害的多。”
只是對方現在還小，野心沒那麼大，只想著要登上高位，搞掉家裡那幾個哥哥。
想著，李茵繼續道：“她可不比有福娘子差。”
“曉夏，你曉得，在我眼裡，皇后殿下、有福娘子、盧廠長還有你們幾個，都是這世間難尋的厲害娘子，她……不比有福娘子差，甚至要厲害不少。”
在李茵心裡，武則天配得上當世第一。
“我倒覺著，還是莊主最厲害。”
“那你可就看錯了。”
李茵哈哈大笑，她就是個憊懶人物，是一個會拜大姐頭尋求庇佑的小地瓜：“我也就從夢裡拿到了一些技術，你瞧我又做了多少？”
“莊上是曉春在操心，一附院是你在管，有福娘子管著整個芳滿庭，盧廠長帶著小娘子們幾乎壟斷了這片的絲織行業，聽燃娘子進了尚書省，曉秋成了軍中神射手。”
“皇后殿下自是不必多說，沒有她便沒有如今的盛世。”
李茵一一細數著眾位娘子們的厲害，最後道：“而我，不過是仗著幾分機遇，才得以躲在你們身後吃喝享樂。”
說著，她搖頭佯裝嘆息：“細數財產，我也不過擁有區區1200畝地和幾個山頭罷了。”
“才不是！”
曉夏可聽不出李茵話中的調侃，她氣紅了臉，到底捨不得跟李茵吵架，只能氣呼呼地轉身離開。
在她看來，莊主可要比天下人都厲害，無論女子或是男子！
“怎麼不是呢？”李茵失笑。
她一貫有些小聰明，且得益於生在了一個好時代，又擁有一個和睦的家庭環境，這才能有驚無險地讀到博士。
不厲害也不拉胯，平平凡凡毫不起眼。
比起這些閃耀於封建時代的娘子，當真數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