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楊嘆氣,他輕聲安慰:“我曉得你想他,可你們現在見不了。”
“我知曉,我知曉。”米阿堯兩手抱著娃娃,將腦袋埋進娃娃的懷裡。
瞧見阿孃在哭,本來就癟嘴的娃娃終於害怕地哇哇大哭起來。
“我不識字。”米阿堯帶著哭腔道:“你能幫我念念嗎?我想知曉二黑死前都說了什麼?”
“……”李曉楊沒聽清後一句,他只聽見了對方叫她幫忙念一念。
於是面無表情。
他已經讀過無數封不可言說的書信。
無所畏,他如今強的可怕!
李曉楊拆開信封,一瞧便知道是莊上某位才子的筆跡,畢竟大部分士兵不會寫字,只能口頭去唸,然後叫人幫忙寫。
“給我最美麗迷人的草原娘子,阿堯。”
屋內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瞧向了站在中間的米阿堯。
他們可是知曉那個孫二黑如今還活的好好地,等到對方勞改完回到吐谷渾……
嘿呀!
米阿堯臉紅了一瞬,暗自啐了口——‘呸,都死了還不正經’。
“我特別想你,想你想的心跳都要停止,只有見了你才能變好。”
“……”眾人靜默,知道真相的人憋得辛苦。
米阿堯既悲傷又感動,不停地掉眼淚,懷裡的娃娃幫她擦拭。
“啊——!啊字詠歎調念。”
李曉楊詠歎了一聲,也不曉得這是誰發明的,總之詠歎調就是在信中流行了起來。
“你在我心中就是象徵著生命希望的酸刺果果,你酸酸甜甜叫人忘不了。”
米阿堯哭不起來了,她現在難過中帶著羞惱。
那邊李曉楊面無表情,這種程度算什麼?
這才哪到哪?
“迷人的阿堯啊!”
“我如今在礦場勞動改造,勞動與學習淨化了我那一坨狗屎,此處劃掉,一坨犬翔一樣的內心,你不必擔憂。”
“???”
米阿堯徹底不哭了,她抬起頭,滿臉疑惑地瞧著周圍。
剛剛說了啥?
孫二黑沒死,在那什麼礦場勞動改造?
周圍人滿臉笑意,有繃不住的終於笑出聲來:“米小娘,你家二黑還活著呢!估計得勞改三五年才能回來。”
李曉楊點頭道:“吃穿不愁,頓頓有油水,每日只用做工四五個時辰,就是不能亂跑罷了。”
“你若實在想他,就叫你家二黑用積分兌換探望資格,到時會有人來接你過去。”
“咳咳!”他咳了一聲,將眾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來。
“好阿堯,我對不起你和大兒,是我沒能照顧好你們。若是、若是過不好,那就找個好漢子嫁了吧……”
“嗚哇哇……俺不想阿堯嫁人,嗚哇哇……夫子,這句話就不要寫上了。”
“最後,我會好好改正,早日攢夠積分回到家鄉。”
挨千刀的,這哪個人才寫的信啊?
李曉楊無奈,然後將塗得亂七八糟的信封遞給眼前的小娘子。
米阿堯此時臉紅脖子粗,羞憤低頭藏好信封。
等孫二黑回來,定要他跪酸刺果果的樹枝,叫他好好嘗一嘗酸酸甜甜的滋味,是不是真的叫人忘不了!
“米小娘,勞改所內的積分總值是累計的,不會抹除,但可以消耗積分點購買各種物品,也可以換成錢財。”
“你家孫二黑是007班的班長,你可能不理解,但如今梁屈蔥歸他管!”
“他積分賺的多一些,捨不得花,每月都兌成了銅錢給你。”
李曉楊遞給對方一個沉甸甸的包裹:“雖不多,也能幫你稍微減輕些負擔,另外,以後每兩月便會來人送信,你可以準備些東西給孫二黑,不要太多便可。”
至於那些幹活不努力,或者賺了錢全部用來享樂的勞改犯人,別怪自家娘子不等他。
每月數百文的工錢,放在吐谷渾這邊不算少了,說不得比當地人每月賺的都多,且他們又不用操心吃穿住。
米阿堯眸子裡又噙上了淚花,這次是高興的。
眾人再次寒暄了片刻後,李曉楊便帶人離去。
村長送人回來,一路哼著調調。
這群人還要在吐谷渾待好久,說是得初步解決糧食問題後再離開,他們就住在旁邊的大寨子裡。
他安心吶。
“咋感覺戰敗之後,日子變好了呢……”
他試探性地自問自答道:“俺是大唐人?”
“嘿!俺是大唐人吶!”
“俺是他們的民!”
……
今日有朝。
李世民坐在首位垂眸思索,待他提出開渠的想法後,估計又是一番龍爭虎鬥。
“諸位愛卿,今日可有要事啟奏?”
他四平八穩地坐在首位,繼續道:“若無要事,朕便……”
“陛下!”
魏徵走出,滿身正義凜然:“臣要彈劾戶部尚書唐儉,教唆鹽州刺史張臣合,購買其散養之羊,牟取暴利。”
“……”李世民。
“……”朝堂眾臣。
什麼玩意兒?
“!”唐儉一驚,心中不住暗罵。
張嘉會你腦子有坑吧!(張臣合,字嘉會)
老夫為何敢賣給你羊,還不是曉得你違背律令偷偷牧羊?你竟給我捅出來了……
“陛下!”唐儉走出來,聲淚俱下,咕嚕嚕地癱在了地上:“老臣一時糊塗啊!”
“老臣除了吃喝玩樂,沒有旁的愛好,只是府中開銷頗大,前些日子竟連棗子都吃不上了,一時糊塗,便犯了大錯。”
“陛下……這都怪那張臣合那廝,他偷偷牧羊牟利,叫老臣羨慕的緊。”
“……”李世民如地鐵老爺爺看手機。
義妹之前便說過,莒國公近年有些不著調了,得糾正糾正。
之前他覺著沒什麼大礙,對方從突厥九死一生跑回來,想要安度晚年倒也說得過去,他是預設了的,只是這賣羊……
李世民幽幽地瞧著他,是該糾正糾正了。
有唐儉打頭,之後提出開渠之策竟不顯得突兀。
眾人一邊吵的飛起,一邊時不時瞧瞧被罷免光祿大夫職位的唐儉,異常忙活。
今日朝畢。
唐儉帶著一肚子悶氣回到了莒國公府。
“阿郎,可是不高興?”婉兒趕緊上前詢問,如今府上窮得沒了婢女,只能她來補上。
“那挨千刀的張嘉會!”唐儉胸膛起伏不定,他咽不下這口氣!
來回走了幾步後,他雙眸一亮:“婉兒,你去叫我小兒河上過來。”
片刻後,唐河上不情不願地走來。
近幾年,阿耶每回叫他都沒好事兒。
唐儉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兒,異常欣慰地開口道:“兒啊,以後你的字就叫嘉會了。”
“哈?”唐河上面容扭曲,為什麼啊!
他叫XX挺好的啊。
唐儉面色一肅:“聽見了嗎?”
唐河上只得憋憋屈屈道:“聽見了。”(唐河上,字嘉會)
說罷,只見唐儉目光灼灼地瞧著他,好像在期待著他開口。
“……”
片刻,唐嘉會面無表情道:“兒嘉會見過阿耶,阿耶安好。”
“誒~”
唐儉笑沒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