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無更
“阿澤，等步入秋季，你娶我可好？”少女一身粉裙，笑盈盈地問他。
他當時是怎麼說來著？離澤有些記不清了，好像是沒答應她。他現在有些後悔，若是當初不曾拒絕她，他們之間會不會少那麼點遺憾？
離澤抬手輕輕撫摸她的眉眼，溫柔道：“靈靈回來好不好？不用等到秋季，只要你回來，我們現在就成親，婚服我都備好了，全是按照你的喜好定製的。”
“你曾說過我貴為仙界帝君，普度眾生卻唯獨不能度你，可我本不就是神，天生的壞胚子，又怎麼可能心懷蒼生？”離澤沒有騙她，他本是集天地邪念與靈氣所生的一塊石頭，偶然遭人點化才修煉成人。可石頭生性冷硬，他初化為人，卻不明善惡，遇到冒犯自已的人，想殺便殺了，只是殺得這些人大部分是妖魔罷了，漸漸地他也便入了仙界，成了受萬人敬仰的帝君，也懂了這世間所謂的善惡之分。他與天地共生，漫長枯燥的生命中，離澤突然覺得，扮演清冷高貴的帝君受萬人供奉，這種眾人臣服於自已的感覺似乎也不錯。
離澤乏了，他的眼中似有淚光氾濫，啞聲道：“靈靈，我真的累了。我踏平妖魔界，坐上這六界高位。我看著他們對我搖尾乞憐，淪落為仙界的附屬。可我並不覺得我錯了，你雖為魔界的小公主，卻被他們折磨至此。我殺魔，並不是因為自古仙魔對立，他們傷了你，自是應當付出代價。”
他看著她，語氣近乎偏執：“靈靈，你應當是不會怪我的吧。我為你做了那麼多，你感受到我對你的愛了嗎？”
離澤的手有些顫抖，眼尾泛著異樣的紅，襯得他清冷的臉龐有些妖異，他有些癲狂：“靈靈，我真的錯了，我真的好愛你。等你回來，我就讓你做這六界帝后，再也沒有人敢傷害你了。”離澤劃了自已指尖一道口子，將血抹在青凰蒼白的唇上，泛著淡淡的金光，可仔細一看，竟還有一縷魔氣。離澤有些慌張，連忙揮了揮衣袖，將那縷魔氣打散了。要是有人在這，就會發現昔日他們尊奉的神祇竟隱隱有入魔的徵兆。
離澤調動周身所有的靈氣將體內躁動的魔氣壓了下來，同時也隱去了額間的魔紋。他得儘快找到青凰殘缺的神魂，那日她被魔族的九幽業火所傷，又一人闖入誅仙陣，救出他時已是強弩之末，幾乎魂飛魄散，他用僅剩的神力才勉強留住她的一部分神魂，日日用神血溫養這副肉身。
離澤所剩的時間不多了，他的心已經黑了一半，離成魔不遠了。染了魔氣的神血不足以維持肉身永久，還會造成一定的損傷。他入魔不要緊，他本就不在意這些，可是他要保證青凰無虞，就必須儘快找到她丟失的魂魄。
離澤捏了個法訣，將青凰的肉身封入棺中。走之前他又望了一眼冰棺中沉睡的女子，安安靜靜的，他突然想起往日她跳脫的樣子，懷著滿腔愛意跟在他身後，時不時調侃他兩句：“離澤帝君如此清貴，不知可否走下神壇與小女子沉淪？”
“離澤帝君，我追了你那麼久，什麼時候給個回應？”
那時的她雖生於魔族，卻不喜黑，偏愛那些亮麗的顏色，很漂亮，也很張揚。在不知不覺中，他的目光也被她吸引，向來冷情的心終於多了些裂痕，嚐到了人間情愛。
“靈靈，我給你回應了。”你呢？聽見我的心聲了嗎？離澤苦笑一聲，眼角溢位晶瑩的淚水，他隨意抹了抹，整理好衣裳便走出了冰洞，又恢復了往日淡然的模樣，更加冷漠而生人勿近。
當一個人習慣了孤獨的黑夜，也會開始渴望光亮
凜冬，北風呼嘯，白雪一路蜿蜒，沒入那條漆黑的小巷。一男孩匍匐在地，大雪幾乎覆蓋了他全身，露出一雙毫無溫度的眼睛，死寂而又沒有神采。
“媽媽，那裡好像有個人。“小葉嫵頓住腳步，疑惑地朝那條巷子望去，然後輕輕扯了扯溫喬的衣袖。
溫喬剛還在和葉廷之通話，聽見女兒這話，只當她在說笑：“小五乖，這麼冷的天怎麼可能有人在那呢。”她笑著摸了摸葉嫵的頭，繼而又拿起手機，“我和你爸爸還有話要說，小五先乖乖站在媽媽旁邊，別亂跑。”
葉嫵見溫喬又不理她了，覺得有些無趣，轉而掉頭偷偷跑進了那條巷子。
甫一進巷子，葉嫵便看見雪地上的男孩久輕微顫抖了一下，整個人十分警惕。
小葉嫵才十歲，從小在密罐子里長大，還未曾見過這樣的場景。她邁著小短腿
“噠噠”跑到男孩面前蹲下，迅速將他扶起靠在牆上，看清他臉的那一刻，葉嫵愣了一下，一張很漂亮的臉，許是還未曾長開，帶著些許青澀。眼睛深邃，冰冷得不像話，帶著不屬於這個年齡段的危險氣息。
程灼的嘴巴張了張，艱難地吐出一個字，“滾”。
他想要把她推開來，可他實在太冷了，再加上腿上還有槍傷，刺骨的寒冷和錐心的疼痛交織包裹著他，他沒有多餘的力氣趕走她。
葉嫵聽他這樣說也不惱，她上下摸索著，卻只有最後一顆糖果。葉嫵將糖果塞入程灼手中，又將圍巾解下來為他繫上，幫他理了理衣襟。
“哥哥，你先吃這個，我身上也沒其他東西，圍巾也給你。”她看向他的腿，頓了頓，還是說道：“你腿有傷，我去找人來，放心，我會救你的。”
她竟然知道，正常的小孩看到這樣的場景不應該離得遠遠的嗎？為什麼要救他？程灼看著她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野裡，心裡不禁冷笑，看，還不是逃了嗎？沒有人會救一個來歷不明的人，何況是一個年齡尚小的孩子。
程灼確實說得沒錯，葉嫵的確有些怕，她還是個半大的孩子，有一刻她也想過直接就走掉。可是當她看到程灼孤獨的樣子，她的善心戰勝了恐懼，她選擇了救他，這是父親從小教導她的東西，不可失了本心。
葉嫵剛站起來的時候差點沒站穩，當她見到溫喬的那一刻，心裡終於鬆了一口氣，卻沒發現自已開口的聲音有些嘶啞，“媽媽，我看到有人受傷了，我們救救他，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