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靖州之後,李曄就覺得戚許似乎一直在壓低行軍的速度。

一開始他覺得是因為貨物太多,覺得體力上會匱乏,可走了三天,他卻覺得他似乎在等人。

問題是這裡是陵州,他能等誰啊?

“李大人,我們今天應該是趕不及到驛站了,這一段中間的路途有點長,還有山脈。”戚許騎在馬上在他的車邊說道。

李曄點點頭,並沒有說話,就算他此刻覺得不對,欽差是戚許,領兵的是戚許,他又能如何,等到了州府再做打算吧。

選定了休息的地方,戚許指揮著將車聚到一起,又安排了巡視的方向和距離,才走了回來。

“戚將軍,下官覺得最近是不是走的太慢了?”李曄還是忍不住問道。

“嗯,確實!”

誰知道戚許卻一點都沒掩飾,直接應下了,反而李曄被噎的問不出後面的話了。

篝火升起,戚許坐在李曄身邊,但目光一定盯在貢品上。

“李大人覺得在京城為官開心嗎?”戚許突然問道。

李曄笑了下:“開心?人生在世,開心本就不是最重要的。”

戚許這才轉頭看他:“那李大人覺得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下官的名聲戚將軍定也聽過,也有很多人罵過我迂腐,可循規蹈矩,克己復禮何錯之有?”李曄自嘲著說道。

他以為戚許是準備問責之前參過他這件事。

“循規蹈矩,克己復禮,從來都不是錯。”戚許認真的看著他。

李曄聽到這話,認真問道:“戚將軍當真如此認為?”

戚許認真點頭:“上無道揆也,下無法守也,朝不通道,工不信度,君子犯義,小人犯刑,國之所存者幸也。”

(《孟子離婁上》國家如果缺少規矩,在上的不依照公義原則,在下的沒有律法約束,朝廷不守道義,工匠不守尺度,高官不用君子的絜矩要求自己,普通百姓還會觸犯律法,那這個國家還能存在真的還是有點僥倖。)

“哈哈哈哈,戚將軍,等到回京城,我李某人真的想陪你喝一杯酒。”李曄仰頭哈哈一笑,還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李大人是文官,還善飲酒?”戚許不解。

“酒逢知己千杯少。”李大人笑著說道:“你是第一個那麼真心和我說沒錯的人,每個人都說沒錯,可偏偏還要話鋒一轉,加上一些旁的解釋。

規矩就是規矩,若這世間人人都能守得住規矩,又哪會平添那麼多的苦難?”

“可人與人也是不同的。”戚許想了下說道。

“不說人人都是君子,能守住心中絜矩,至少不能漠視律法!”李曄堅定地說道。

戚許看著他的模樣,卻低頭笑了下。

李曄瞬間一揮衣袖:“剛才還以為戚將軍是知心之人,原來是下官高攀了。”

戚許搖搖頭,連忙抱拳告罪:“我不是覺得李大人說的不對,只是想起也有人說過差不多的話。但他為人處世,卻又和李大人截然不同。”

李曄聽到這樣說,才放鬆了姿態:“是我言重了。”

“無妨,我不在意這些。”戚許笑的爽朗,反而讓李曄有些說不出的羞愧。

“戚將軍,認真的說,這一路其實從你身上,我也看到了很多的不同,我有點懂你說的人和人不同的意思了。”李曄認真地說道。

戚許笑了下,剛要說話,就聽到前方似乎有動靜,他快速起身,推了李曄一把:“去車上。”

李曄點點頭,快步回到了車上,誰知道他剛上車,馬車就跑了起來。

“做什麼?你跑什麼?”李曄連忙掀開車簾,才看到前面不是自己的車伕,而是一名小兵。

“大人,做好了,戚將軍吩咐的,放心吧!”

李曄還要說什麼,他揚起鞭子抽下去,馬兒瞬間加速,讓他踉蹌著摔回了車裡,才發現他的車伕被綁的嚴嚴實實的扔在車裡。

戚許穩穩的站在貨物前,看著藉由夜色隱藏,從邊上樹木後竄出來的人。

“柳鋌曜!”戚許握緊手中的刀柄:“手下敗將!”

柳鋌曜聽到這話,面若寒霜:“本來還準備給你留條活路,現在看看也沒必要了。”

若不是當初他摻和進來,當天要是拿下齊王,自己哪需要落敗而逃。

戚許看著他身後的人:“果然,我就說柳家在陵州蟄伏多年,怎麼會那麼簡單便落敗。”

“陵州的守軍,基本都是我的人。”說到這柳鋌曜又咬了下牙:“不說我都忘記了,你是跟在孟炎身邊的那個外委把總!”

戚許冷漠的看著他,當初陪著孟將軍去州府寫奏摺的時候,確實見過他,也沒必要隱瞞。

“當初皇上派了沈書元和杜藍來陵州,我就知道不好,陵州境內的官員,一般都是我上書請命的,偏偏那一年送來了一個榜眼一個探花。

哼,我便知道皇上容不下我柳家了,但我當時想,容不下又如何,兩個縣令到了這裡,還不是隨我揉捏。

果然他們來了陵州多年,並無旁的建樹,我也讓人在朝中上書,調他們回京,誰知道,他們沒走,卻惹來了孟炎!”

當初三萬大軍直接駐紮陵州,是真的嚇到了柳鋌曜,就算他這些年還養了一些私兵分散在各處,也沒可能打的贏三萬大軍,更別說他只要敢動手,內外夾擊可不止是三萬人了。

他一直不明白,這麼大的行軍動向,秦珺擎怎麼敢!

“今日我不準備和你動手!”戚許鬆開握刀的手,先舉起雙手,做了退讓的姿勢。

“動不動手本就不是你說了算的。”柳鋌曜咬牙說道。

“我想和你談筆買賣,就看你敢不敢了!”戚許做了個請的姿勢。

柳鋌曜眼睛微微眯起:“戚許,別在這故弄玄虛,你只有一千人,而我的人基本都在這附近。”

戚許挑眉笑了,沒說人數,要不沒有他的人多,在虛張聲勢,要不就是他也不清楚實際數量。

戚許攤開雙手往邊上走了兩步:“一筆劃算的買賣,一定會讓你滿意的,就看你願不願意談了!”

柳鋌曜看著戚許的動作,說他不心動是假的,他今天其實也沒多少把握能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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