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藍上朝的時候看到沈書元,就覺得有些奇怪,好不容易等到下朝,他快步追上。

“你臉色怎麼這麼差?”杜藍問道。

沈書元正在出神,聽到他的話,遲疑了一會,才笑著說道:“沒出事,爹孃要走了,這幾天收拾東西,晚上休息的不好。”

杜藍點點頭,他剛成親,還要在家裡住滿一月,才能搬出來,最近家裡規矩多,他也不想讓若初自己頂著,下了值都是直接回家。

“若是有事,你別忍著啊。”杜藍說道。

沈書元點點頭,兩人便又匆匆分開了。

他到了戶部,低頭看著賬目,似乎突然想到什麼,側頭對陸千一說道:“這幾年,藩王上貢的數值,似乎越來越少了,是皇上給了什麼恩典嗎?”

陸千一搖搖頭:“沒有,他們幾個就是仗著皇上不好動他們,隨意傳召入京又容易讓人詬病,加上靖南那處確實更加優待,便不要臉了唄。”

沈書元又低頭看著文書,西雍境內除了靖南王,還有三處藩王,但他們和靖南王不同,都是先祖留下的功勳,盤踞當地多年,實力不容小覷。

“這些年,皇上還真的捨得給兵部花銀子。”他看似漫不經心的說道。

來了戶部之後,他才算真的看懂,當初孟炎駐紮陵州花了朝廷多少銀子,這真金白銀出去了,皇上又怎麼可能無所求呢。

“這些年皇上對於邊關一直看的重,銀子雖然都記在兵部,可實際上大部分都是軍餉和糧草。”陸千一說道。

“這個何康只是個主事,怎麼許多事情似乎都有他經手啊?”沈書元問道。

“馬屁精。”陸千一冷哼一聲。

“他家裡好像和開定侯府有些姻親關係,他又會拍馬屁,現在的侯爺就對他多有提攜。”

“開定侯府,我倒是聽過世子的名聲。”沈書元點點頭。

“那叫名聲啊?”陸千一笑了下:“你這話說的也太好聽了,不過開定侯是西雍功臣,他這個世子就算再不濟,皇家也會給足臉面的,最近不是正要說親嗎?”

“說親?”沈書元想了想:“身份太低的,估計也看不上吧?”

陸千一側頭小聲說道:“這婚事是太后定的,許的是雲瀾縣主。”

沈書元到沒想到,居然還能是個熟人。

陸千一看到沈書元沒說話,知道他也看明白了其中局勢,便不再說話,低頭處理文書了。

開定侯府的世子楊懷瑀,就是戚許第一次去赴宴的宴請人。

而昨天的宴請他也在,扶著戚許出來的人,其中有一個就是他府上的。

沈書元低頭看著面前的文書,想著剛才打聽來的訊息,唇角泛起了一絲笑意。

晚上下值,他回到府上用了晚膳,藉口還有公務處理,匆匆的從紅門到了戚府。

他直接去了主院,聽說今日戚許告了假,想來身子還是有些不舒服的。

他抬手敲門,想著今天應該如何與戚許說話,才能讓他好受一些。

戚許伸手拉開門,看到站在門外的沈書元,他微微退了半步。

屋內並未燃蠟,這一步,讓他隱進了黑暗中。

“我……”沙啞的嗓音,讓他難堪的噤聲,卻又只能再次開口,將未說完的話說出:“我今天不想見你。”

沈書元只覺心口一陣疼痛,他點點頭,主動抬手扣住門:“那就不見。”

他主動將門關上,站在屋外,看了良久,才轉身離開。

戚許就那樣站在屋內,他懂清知的舉動,並不是自己拒絕了他,是他主動退了出去。

今日一天,他的身子一直不適,這種不適就像在提醒自己的愚蠢一般。

他抬手拉開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做什麼,可入目的是坐在院中石桌旁的清知。

雖然已經立夏,但夜間的溫度卻還不高,他就那樣背對著房門,背影筆直的坐在那。

“你沒走?”戚許走上前,輕聲問道。

沈書元轉頭看他:“晚上吃了嗎?”

“我說我不想見你,你怎麼不走?”戚許又輕聲問了一遍。

沈書元低頭笑了下:“你不想見我,我不是關上門了嗎?我坐在這裡,是因為我想陪著你。”

戚許只覺胸口一滯,他近乎有些惱怒地說道:“我不想和你玩這種文字遊戲,我沒有心情!”

沈書元點點頭:“你是想在院中走走,是嗎?那我退出去。”

“不是退出去,是離開!”戚許沒有看他,繼續說道。

沈書元還是點頭,半句辯駁都沒有,便從主院走了出去。

他回身看了一眼院門,心中思量片刻,便向著道人的院落走了出去。

還未敲門便聽到一聲:“進來。”

他推開門,屋內的道人正在擦劍。

沈書元走到他的對面坐下:“夜黑風高,屋中拭劍,道人是想做什麼?”

賢然道人抬頭看了一眼,沒有理會。

“我剛才去見了戚許,就知道一定要來你這看看。”沈書元說道。

戚許今日能這麼和他說話,只怕對上道人也不會多客氣,自己心中自然穩得住,道人心疼愛徒,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

賢然道人聽到他的話,停下了擦拭的動作:“他,他沒讓你進屋?”

“看來今日道人也沒進去,這麼一說,我這心裡好受多了。”沈書元笑著說道。

“你看看你眼底的烏青,昨晚回去估計也沒睡,今日又忙了一天,他那裡死不了,你快點回去休息。”賢然道人說著,還拉過了沈書元的手,幫他號了脈象。

“這個吞下去。”他起身倒出一粒藥丸,遞給了沈書元。

沈書元沒有半分猶豫,張嘴就嚥了下去。

“道人,這京中的形勢不比別處,很難可以全身而退。”沈書元看著他說道。

賢然道人揮揮手:“老道心中有數。”

“你沒有!”沈書元看著門外說道:“戚許剛剛出事,就算沒有傳開,這件事也不是沒人知道,和這件事有牽連的人,最近若是出事,戚許定然會被懷疑。

就算道人全身而退,可……”

他頓了下,轉頭看著道人:“戚許心中本就悲憤難耐,若是還被旁人知道,進而詢問此事,他心中的這道坎,又該如何過呢?”

“那就這麼把虧吃了?”

若只是昨晚的事情,賢然道人也不會如此生氣,今天看到一直聽話懂事的徒兒,對自己少了規矩,便知道這件事對他的傷害有多大。

這口氣不討要回來,那不是枉為人師。

沈書元笑了下:“討自然是要討的,道人不管是傷了還是殺了,這口氣出的也太簡單了些。”

本還在擦劍的賢然道人聽到這句話,緩緩將劍放下:“突然覺得,老道這把劍,確實是輕了些。”

沈書元垂下眼眸,掩下了濃烈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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