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決定（三）

江益輝直到傍晚時分才醒過來，他只覺得頭痛欲裂，似乎忘記了剛才具體發生了什麼。

李菁見兒子終於醒了，胸口的這塊壓著的大石才落地。

江依寧出去了一趟，給他們都買好了盒飯，先送去了11樓父親江志剛病房，並告訴了他哥哥江益輝發生的意外以及可能要進行第二次心臟修復手術的事情。江志剛聽罷沉默著沒有多言，突逢變故，此刻他自己也自顧不暇。

江依寧陪父親江志剛吃完了晚飯，又收拾乾淨之後說道：“我上去給他們送飯，等下晚上媽會過來給你擦身的，這會兒她還在照顧哥，哥已經醒了，頭上還是沒什麼大礙。”

江志剛依舊沉默地點了點頭，“小輝沒事就好，你去吧。”

江依寧上了樓，回到14樓江益輝的病房裡，把盒飯分別給了母親和哥哥。

她已經在外面店裡吃過了，只喝了點瘦肉粥。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讓她急劇地消瘦了下去。

她不知道如何和母親開這個口，她想告訴她，她可以靠自己掙錢，可以補貼家用，也可以幫忙照顧父親和哥哥。

她不想成為沒有尊嚴的金絲雀，被關在林皓東那個囚籠裡。

江依寧看著母親和哥哥把飯吃好了，她上前又幫忙收拾乾淨了。

她拿出手機給諸老闆發了訊息，把父親癱瘓和哥哥心臟病復發的事情都和他說了，因為她需要請一個長假。過了幾分鐘，諸老闆就回復並同意了，同時還轉了兩千塊給她。

江依寧選擇了收下，在這個節骨眼上，她需要錢，人情可以以後再還。

之後又聯絡了鹿雲芷，把自己的情況和處境也和她說了一下，鹿雲芷也讓江依寧有困難的話隨時找她。

這讓在低谷裡的江依寧終於感受到了溫暖。

而母親李菁的手機這時忽的響了起來，她接起電話，看到是祁德芸打來的。

祁德芸在電話裡質問母親，為什麼林皓東和她說，江依寧結束了他們的關係，這讓林家夫人很生氣也很著急。

李菁賠笑著說道：“德芸，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絕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德芸，你聽我解釋，這一定有誤會，你等下，依寧就在我身邊，我問她一下，晚點再回你電話好嗎？”

李菁掛了電話，一臉疑惑地望著江依寧，問道：“怎麼回事，祁德芸說你和林少分手了？她肯定是著急搞錯了吧？怎麼可能呢？”

江依寧沉默了半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媽，是的。”

李菁瞪大雙眼，全身震驚，“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今天。”

礙於病房裡隔壁床還有人在，李菁不便發作，她讓江益輝先躺下休息，然後一把拽住江依寧往外拉，一直拉到了走廊盡頭處的盥洗室邊。

“你個賤丫頭，這成天要瘋成什麼樣子？你想氣死你媽是不是？”

江依寧痛苦地辯解道：“媽，我不喜歡他，我做不到……我根本做不到……”

“做不到什麼？”李菁問道，忽的又似乎想到了什麼，她壓低了聲音，“他提要發生關係是不是？”

江依寧點了點頭。

“你為什麼這麼不開竅呢，你們上了床，這不正好可以儘快懷上孩子嗎？你這腦子什麼時候能像我這樣精明一點呢，我真的快被你氣死了。媽和你說過多少次了，林皓東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氣，你不知道你自己是什麼家庭什麼條件嗎？難得有個有錢的主，你還不得把自己往上送啊……”

“媽……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媽，我知道家裡缺錢，我可以掙，我也可以一起幫你照顧爸爸和哥哥。”

“就你那三瓜兩棗的工資，你要多久才湊得到你哥的手術費！”說道江益輝的手術，李菁覺得此刻胸口堵得發痛發酸，本來她已經想好可以讓林皓東負擔，可現在卻讓江依寧搞成了這個局面。

“現在你去和林皓東道個歉，快，去啊……”李菁撫著胸口說道。

“媽，我求你了，不要逼我了，我真的……”江依寧痛苦地閉上了雙眼，面對母親的步步緊逼，她已無力招架。

“你去不去！”李菁抬高了聲音，尖利而憤怒。

江依寧沒有說話。

李菁見江依寧沒有反應，她又驚聲叫道：“你到底去不去！”同時她的餘光落到了盥洗室水池上的水果刀。

“媽！求你了……我不去……”江依寧痛苦地搖了搖頭。

“江依寧，那你就是要了你媽的命！”說罷，李菁走到水池邊，右手拿起了水果刀，抵在了左手的動脈上。

江依寧沒有想到母親會突然有這樣過激的行為，驚恐道：“媽……不要，不要……”

李菁因太過用力，導致刀尖已經插進了動脈裡，血水霎時噴湧而出，濺了盥洗室一地。

江依寧上前想去搶了那把刀，母親卻連連往後退了數步，“你別過來，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就直接給劃破了，你現在答應我，回頭去找林皓東，以後他想做什麼你就做什麼！這個月底，你們把婚事給定下來，讓他負擔你哥哥的醫藥費，聽到了沒有！我問你聽到了沒有！”說罷，手上又用力了幾分，血水順著手臂流了下來，都滴落到了她褲子上。

紅色血梅一般，觸目驚心。

“媽，我答應，我答應了……我求你，你把刀放下來吧。”

盥洗室裡這時從裡側走出來一個年輕的女子，被眼前這陣仗嚇得夠嗆，原來水果刀就是她的，她正在裡側洗著蘋果，準備洗好了拿出來削皮的，沒曾想刀竟然被這個老婦人給順走了。

她尖叫著衝出去喊來醫生，聞聲趕來的醫護人員都以為李菁是在鬧自殺。

沒人知道，她是在演苦肉計，好讓她的女兒江依寧徹底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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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帶著李菁去包紮止血了，江依寧一個人呆滯地站在盥洗室裡。

保潔阿姨拿著工具過來清洗，對她說讓她走開些，江依寧這才緩過神來。

她走到走廊的床邊，從包裡拿出了手機，撥通了林皓東的電話。

響了三四下，林皓東就接了起來，聲音裡聽不出情緒，“喂。”

“皓東。”江依寧開口道，“對不起，我……我太沖動了，我向你道歉，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江依寧服軟道。

林皓東冷笑了一聲，諷刺道：“這麼快就沒骨氣了？是你媽接到祁德芸的電話了吧。”

“是，是祁阿姨告訴了我媽，皓東，是我不懂事，你就當我年紀小，原諒我這一次，好嗎？”

“那你得拿出誠意來。”林皓東說道，他知道，她會懂他話裡的意思。

江依寧倚靠在窗邊，雙眼無神地看著醫院走廊裡的白熾燈，她麻木地說道：“那明晚吧。”

林皓東輕笑，“就今晚，我把地址發你， 你晚上過來吧。”

“我拿出了誠意，那林少，你可以原諒我這次的任性了嗎？”

“看你今晚的表現呀，小依寧。”

“那今晚見吧。”

江依寧掛了電話，在原地站了許久。

就在這一天，她艱難而無望做出了決定，放棄了所有的底線與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