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安排

契子

昏暗的出租屋裡，年輕而清瘦的男人拖拽著江依寧的長髮，把她那張無瑕的臉用力地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因為疼痛，江依寧的整張臉都漲得通紅。

開口問道：“你是覺得我還不如我爸是嗎？林家現在就我一個孫子，你還怕將來林家的財產沒有我份？”

江依寧絕望地閉上眼，喉嚨沙啞，“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男人朝著江依寧嘶吼道，年輕而清俊的臉龐，如是日漫裡走出來的少年一般，此刻卻因被情緒扭曲，而變得面目可憎，“我問你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一聲不響就離開我？”

江依寧沒有回答，空氣裡突兀的安靜，讓此刻的氣氛冷得仿若寒霜。

“我知道了，你只是利用我，利用和我的關係，好離開我爸！”男人絕望地望著江依寧。

見她沒有反應，高挑而充滿怒火的男人一把拽起江依寧的頭髮，把她抵到了牆邊，突如其來的壓迫感讓江依寧立刻明白了他想要做什麼。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他迷戀至極地親吻上江依寧的臉龐，聲音低啞，撥出的熱氣不斷徘徊在她的耳畔，“你不是總說，我們做了就回不了頭了嗎？江依寧，那就不要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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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雨下得有點大。

海州市的夏天還沒完全到來，但空氣裡到處都是黏膩的味道，引人不適，是南部城市特有的初夏感。

林家的豪庭院落裡，雨水斜斜打在芭蕉葉上，發出簌簌之聲，如是低語啜泣。

林夫人童若紅著一襲雪青的修身旗袍，得體地坐在紅木沙發上，正和一旁的媒人祁德芸講話。

祁德芸是童若紅的閨中摯友介紹過來的，她很是信任。

童若紅把做媒的要求說得簡單明瞭，祁德芸自然也是聽得再明白不過。

林家是海州當地做物流發家的，目前壟斷了海州市所有的冷鏈運輸。

富裕而年少的林皓東求學英國，與同是來自國內的留學女生相戀。在他二十歲的時候，戀人執意生下了他們的兒子林知旭。

林知旭出生後，卻沒曾想到兩人之間矛盾重重，最終只能以分手告終。英國本科畢業之後，林皓東不得不帶著兒子匆匆地回了國，沒再繼續深造。

林知旭自小由奶奶童若紅帶在身邊，長輩過度的溺愛與長期缺失的母愛，讓他的性格變得乖戾而沉悶，如今已十三歲的他，幾乎從來不與父親林皓東交流。

林皓東工作之後又談過幾次戀愛，也都是家庭條件在同個水平的女生，但每每談婚論嫁之時，都會因為他有個二十歲時出生的兒子而遭到女方家裡的強烈反對。

長此以往，看著今年已經三十三歲的兒子林皓東，童若紅與丈夫林雁翔便也想開了，與其找同等財富水平的親家，但兒子卻會遭到對方嫌棄，不如在普通家庭裡挑個乖順的兒媳婦。

媒人祁德芸也是立馬懂了童若紅的意思，她挪了挪身子，朝著童若紅的位置向前靠了點，開口說到：“林夫人，我這是有個人選，女孩子剛二十出頭，但就是家裡頭有個殘疾的哥哥，家境不太好，不知您是否介意？”

童若紅“呵”了一聲，“又不是這女孩子殘疾，你倒說來聽聽。”

“是我姑媽家的鄰居，老太太和我提起過，說她媽到處託人說媒，家裡條件不好，哥哥殘疾，尋不到老婆，想讓女兒先出嫁了，好有點彩禮錢，您明白我意思吧。”祁德芸說罷，又抬眼特意看了看童若紅的表情。

童若紅的表情倒是一點看不出什麼波瀾，只追問道：“那這家裡頭有人賭博和吸毒麼？”

“那倒是沒有，這點我可給您打包票，她爸媽是海州服裝廠裡的普通工人，都是本地人，我姑媽和他們家做了十來年的鄰居了，大家都知根知底的，就是他家攤上個殘疾兒子，家裡錢都給兒子看病用了，就也顧不上這女兒了。”

童若紅點了點頭，側頭對身後站著的陸姨說道：“讓季傑問祁女士要了這女孩的資訊，去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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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傑很快就查到了江依寧的資訊，家住在海晏二村，是海州服裝廠早年的工人宿舍，後來廠裡工會照顧江家，以低於市場價一半的價格賣給了他們，七十多平，住著江家一家四口人。

哥哥江益輝出生時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在海州市計劃生育嚴格執行的年代，江益輝經鑑定後，符合完全喪失勞動力的條件，因此，他的父母被允許再生養第二個孩子。

重男輕女的江家，仍舊希望迎來的第二個健康的孩子是男孩，但江依寧的出生，讓江家的希望破滅。

因此，從小沒有得到過多少家庭關愛的江依寧在考上了海州高中之後，仍舊被要求讀了高職，因為家裡需要她儘快工作賺錢。

現年二十一歲的江依寧，在一傢俬人營業的學堂裡擔任數學補習老師，專門給學生做課外補習，目前也算是工作穩定。

童若紅聽完季傑的彙報，輕輕地抬手擰了擰眉心，說道：“家裡父母親沒問題吧？”

季傑點頭，“是，沒問題，就是普通工人，母親提早辦了退休，在家裡照顧她哥，她哥今年三十一了，做過心臟手術，生活自理沒問題，就是不能幹重活。”說完，他把一張白底的證件工作照遞給了童若紅，“就是她。”

童若紅驚了一下，她沒有想到江依寧長得這麼漂亮。

她接過照片，想了想，說道：“去和祁德芸聯絡下，先約她父母見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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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德芸在接完季傑的電話後，也沒有想到童若紅這麼快想要約見面。

她讓自己姑媽祁老太牽了線，直接先去拜訪了江家。

接待她的是江依寧的母親李菁，常年的操勞讓她看上去比實際蒼老不少，穿著過時的長裙，領口都已磨邊。

屋內只有一個吊扇開著，這天熱得祁德芸額頭上有些汗，她趕忙把林家的情況說了下，也開門見山地問了李菁的意思。

李菁聽罷倒是愣了一會兒，邊給祁德芸倒涼白開邊說道：“德芸，咱這條件，那林家也瞧得上？”

祁德芸接過水杯，“人家倒是沒要求，男孩子年紀也不小了，他媽媽急得很。我看，您要不先問下咱依寧的意思？”

李菁忙搖頭，“那丫頭能有什麼意見，是我在給她尋好人家呢，就是這條件也太好了，我都給驚住了。”

“怎麼，還有嫌棄人家條件太好的？”

“哦…那倒也不是，德芸您別見笑，我們這窮人家，說實話也不敢多高攀人家，就盼對丫頭好就成。”

祁德芸見李菁雖不是個遲鈍的人，但這話說來說去也說不到重點，她只好開啟話題，直說道：“我聽我姑媽說，你們家是想找個條件好些的女婿，到時候多給點你們錢，好讓你家大兒子準備結婚，是吧？”

“唉，是，是，祁阿姨應該也和你說了，我家這個情況。”李菁伸手指了指房間，房門敞著，祁德芸朝著手指的方向望去，裡面躺著一個肥胖的男子，似乎是睡著了。

“那就是依寧哥哥？”祁德芸問道。

常年的藥物浸潤，已經讓一米七五的江益輝體重接近兩百斤了。

“是，剛吃了藥，就睡了，一天起碼要睡十個小時才夠。”

“多大了？”

“三十一了，還三個月不到就三十二了，我們這心裡頭是急得很吶，益輝已經做過手術了，現在身體上沒啥大毛病，就是不能幹重活，總得有個體己的媳婦來照顧他，這歲數越往上越難找，你看依寧這事要是真成了的話，有了個這麼有錢的妹夫，咱益輝的婚事也有著落啊。”

“那可不是，你啊，現在這福氣找上門啦。”

李菁聽到祁德芸這麼說，忙又給她的杯裡倒水，想了想，心裡的算盤也便打好了，直接開口問道：“德芸啊，那您安排，咱依寧什麼時候和林家少爺見個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