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計劃（六十八）
周珣和樓下等著的客戶黃先生表達了歉意，對方看著周珣懷裡驚魂未定、臉上毫無血色的江依寧，也知道剛才必然是發生了什麼不太方便言說的事情，便答應了下次再約。
客戶黃慕強是周珣小堂哥周晨鳴的朋友，周晨鳴此時正站在外頭抽菸，回過頭，才看到周珣已經回來了。
周晨鳴掐滅了菸頭，朝著周珣走去，剛想詢問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卻忽的注意到了周珣身側的江依寧。
那個女人的眼睛……
那雙眼睛！
怎麼會如此熟悉！
周晨鳴驚愕地說不出話來，卻想不起來，這雙眼睛在哪裡看到過……
周珣見周晨鳴不說話，忙上前解釋道：“哥，對不住了，我今天有點私事要處理一下，要失個約了，我已經和黃總打過招呼了，還要你麻煩也和他再說一聲。”
周晨鳴整個人這才緩過神來，“噢……噢……你去吧，沒事，我來處理。”
周珣帶著江依寧上了車，江依寧還是沒有從恐懼中緩解過來，她顫抖著繫好了安全帶，淚水仍如斷線珍珠般往外落，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周珣拿出紙巾，心疼地幫江依寧拭去了淚水，“沒事了，沒事了，我帶你離開，你情緒平復些，沒事了……”
沈墨靠在陽臺側邊，看著周珣帶著江依寧坐進了車裡。
他失神地從口袋裡拿出了煙，點上了一支，沈墨知道的，他和江依寧的關係可能將在今日止於此。
他還會想起在碑海的那場旅行，還會想起在暖風吹過的夜裡，她和他在酒店樓下的親吻，還會想起在姑婆山上，夕陽下她完美的剪影。
那是他最怦然心動的愛情，在他年紀正好時。
可沒有想到的是，會是這樣不堪的收場。
沈墨深深吸了一口煙，只覺得心口處疼得厲害，疼得想要流眼淚。
彷彿要在此時此刻，疼出了一個缺口。
他終究是留不住她了。
——“那你……你喜歡我嗎？”
——“也喜歡。”
滿腔的愛意，終究變成了滔天的恨意。
他擰滅了煙，目睹著周珣和江依寧的離去，沒有任何回頭。
像那年裡，她同樣的決絕。
……
周珣驅車疾馳而去，離開了玫瑰莊園。
他帶著江依寧回了家。
江依寧整個人都是懵的，驚嚇過度之後，現在冷靜下來，才發現後背出了不少汗，現在背上的衣服都有些粘膩。
周珣看到江依寧鬢角處的頭髮也溼透了，他先去倒了杯熱開水，遞給了她，“你先喝點熱水，緩一緩。”
江依寧接過熱開水，低低地說了聲“謝謝”。
喝了熱水之後，身上的寒意也漸漸散去，江依寧明顯覺得情緒沒有剛才那般緊張和恐懼了。
周珣又去房間裡找了乾淨的毛巾，“擦下冷汗，不然等下感冒了。”
江依寧感激地點了點頭，接過毛巾的一瞬間，委屈與感動湧上心頭，可是……
她不敢多想，忙拿過了毛巾給自己的額頭和鬢角處都擦了擦。
“我耽誤你和客戶……”江依寧擔憂地看著周珣說道。
“是我小堂哥的朋友，我讓他打過招呼了，沒有事的，你不用擔心這個。”周珣回道。
江依寧沉默點頭，又拿起毛巾擦了擦。
周珣看著情緒逐漸平復下來的江依寧，猶豫了良久，才開口問出了心中盤亙著的問題：“剛才……沈墨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江依寧嘆息著，淚水又不受控制地浮了上來，“沒有，你正好打了電話過來，救了我……但我沒有想到，沈墨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真的，我真的沒有想到……”
說到最後，已然哽咽。
“我也沒有想到，沈墨膽子會這麼大，會對你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說罷，周珣又長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些年，他變得太多了，我有時候甚至覺得，和他難以溝通。”
江依寧無奈道：“是我當初欠了他的，他說得對，他明明那麼認真地對待這份感情，卻沒有想到換來這樣的結果。可是，如今他明明有那麼好的生活了，他何必再要冒著自毀前程的風險，做出這樣的事情……”
周珣搖了搖頭，看了看江依寧，說道：“他要的太多了。”
“你是說？”江依寧些許不解，可是又似乎猜到了幾分，畢竟沈墨都直接提出了讓她做他情人的要求。
“他既不捨江沁柔給他帶來的前程，也放不下對你的感情。”周珣回道，想了想又繼而道：“我和他做了這麼多年朋友，我也沒有想過，他會變成這樣，在我的印象裡，他好像永遠都是誠摯善良的……”
好像永遠都是剛轉學過來的樣子，沈墨青春洋溢，站在講臺上介紹自己。
那時的周珣還比較內斂，甚至因為自小的經歷而變得有些許孤僻。那是高一下學期，剛剛開春不久，陽光很好，空氣裡瀰漫著花粉的味道，周珣坐在教室靠視窗的一排，還在做數學卷子的最後一道大題，抬起頭，看到了剛自我介紹完的沈墨，被老師安排坐到了他的前面。
陽光斜斜地從窗戶外打進來，照在沈墨那張出眾的青春笑臉上。
友誼便是從那時開啟的。
兩個人無話不談，沈墨永遠像個小太陽般，溫暖了周珣冰冷的青春期，甚至是溫暖了周珣往後的人生路。
周珣以為這份友情會是永久的。
可是在人生如此多的分岔路上，沈墨終究是與他越行越遠。
江依寧把毛巾放回了茶几上，情緒也緩和了不少，她開口說道：“我明白了，我也不想去怪他今天這樣的行為。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周珣起身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江依寧也忙從沙發上起身，說道：“不用了，周珣，今天已經耽擱到你生意了，我心裡很過意不去，現在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畢竟她不知道他生意場上的事情，畢竟現在的他今非昔比，江依寧也是多少知道些的，萬一把他們今天的合作給影響到了，她得有多自責。
“下午也沒有其他事情了，我送你回去吧，你這樣的情況，我也不放心。”周珣倒是覺得沒有什麼，看著江依寧臉上的神情，也猜到了可能她多少會覺得有些自責，忙又說道：“今天的客戶是我小堂哥的好朋友，也和我認識多年了。你別擔心，沒事的，合作可以下次談，不影響。”
江依寧聽到周珣這麼說，心裡頭才放寬鬆了些。
周珣說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好在江依寧的情緒看上去有明顯的好轉了，臉色也不像之前那般蒼白了。
周珣一顆揪著的心，也慢慢地平復了下來。
天知道他剛才在衝進房門的一瞬間，他的心有多痛。
而此刻，剛才的那一幕不知為何又浮上了周珣的腦海裡，江依寧無助的臉龐和脆弱而哀傷的神情，讓他忽的情難自抑，本能地上前緊緊地抱住了江依寧，心中再也控制不住那一股無法言語的心疼，他的雙手抬起，溫柔地順過她烏黑的秀髮，帶著不可訴說的憐愛，他的眼神中閃爍著剋制的擔憂與隱忍的愛意，彷彿她是他生命中最珍貴的寶物，不容絲毫損傷。
江依寧愣住了，在她微微顫抖的肩膀上，周珣的手輕輕地撫過，傳遞著自己內心的溫暖，無法言表的情感只能在眼中溢位。
他眼前的女人是那樣脆弱而哀傷，他深知不能讓再她受到絲毫傷害了，不然他的心會疼到受不了。
他時刻牽掛著她的每一個細節，卻也像是一面鏡子，揭示他內心的每一處困頓與渴望。他渴望能將自己的力量帶給她，把所有的痛苦都拋諸腦後。
但周珣也明白，他並不能為她解決所有的問題，他只能陪伴在她的身邊，給她溫暖的胸懷，傾聽她內心的隱忍，默默地給予她堅定的支援和信任。
無論風雨如何，他都將堅守在她身旁，為她撐起一方溫暖的天空。
這種隱忍的心疼，不需要任何的詞藻來描繪，他願意用行動來證明他的愛意，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會心疼著她。
周珣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這個時刻，有如此的失控，直到江依寧向後連退了數步之後，他的手忽的一空，周珣這才反應過來。
江依寧幽幽地看著他，眼裡的神情複雜。
“我先回去了。”江依寧也有些慌亂，轉身欲走。
周珣追上去，“江依寧，我……”
他知道自己剛才的舉動，肯定是嚇到她了，她明明才經歷過和沈墨那樣的糾纏，如今再面對自己失控的愛意，她一定害怕極了的。
周珣後悔萬分。
“江依寧，我……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我只是……”話到唇邊，卻又說不出口。
江依寧走到門口，想要開門，周珣也追至門口，“江依寧，對不起。”
江依寧不知該如何面對此刻的周珣，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從錯愕中緩過神來，調整好了呼吸，認真地說道：“周珣，你很好，但是，我們沒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