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可以?”陸西雨與他爭執道。

“誰都知道,紙遇到火會被點燃,這是常識。”時望蹲身在火堆旁,一臉新奇地看她用紙鍋燒水。

“許多事情都是相對的,我們不能僅憑表面就判定因果。”陸西雨一邊扒拉著火堆,一邊說道:“在常識下紙確實會被火點燃,但它的條件是周圍溫度達到燃點。”

陸西雨繼續跟時望科普道:“紙張的燃點是一百三十度,高於水的沸點一百度。所以在水份全部蒸發之前,紙張就不會被點燃。”

“真的?”看到紙鍋裡逐漸冒出細密的小水泡,時望驚喜道:“水好像真的要被燒開了。”

“什麼叫好像,本來就會燒開。”

陸西雨扒拉著火堆,她要始終讓所有的火焰都從金字塔的塔頂冒出,剛好燒在鍋底上,又不至於燒到鍋沿露出水面的紙張。

她還要保證金字塔在自我燃燒的過程中還能承受一鍋水的重量。

這等燒火技術,也是非一般的高手能做到。

“你又重新整理了我的見識。”時望崇拜道:“你居然知道這麼多。”

陸西雨瞭他一眼,“這個知識早在初二的物理書裡就講過了。而且是一題開篇實驗。”

“有嗎?我怎麼不記得了?”時望蹙了蹙眉頭,他如今高三,學習成績並不友好。初中知識於他而言,幾乎忘得一乾二淨了。

而陸西雨居然還能記住此類知識的出處。

“那你肯定是上課打豆豆去了。”陸西雨調侃道。

紙盒裡的小水泡逐漸演變成一個個的大水泡,然後便翻滾了起來。

時望就那樣噙著淡淡的笑意看著紙鍋裡翻滾的水泡泡發起愣來。

不管是上次她跟陳凱打遊戲,還是那次她在他家駭客入侵資料庫,以及這次她跟猴子的比試,陸西雨所展現出來的智商,已經完全吊打他了。

這麼令人驚豔的她,怎麼會不惹人嚮往呢?

他想起那次為了她打架的幾個男生,他們長相優異,體格強悍,還揮金如土。

與他們的這些差異,都是在給他的喜歡上枷加鎖。

那個女生譴責陸西雨配不上那個男生,而他時望,又如何能配上如此令人驚豔的她?

“嘿!”陸西雨對著愣神的時望喊道:“吃完再睡啊!”

她什麼時候已經往滾著開水的紙盒裡煮上了泡麵,一股迷之誘人的香味順著水汽飄出,刺激味蕾。

“等我,我去外面折幾截樹枝來做筷子。”

時望說著,舉著一根火把跑了出去,等他回來,陸西雨又摺好了兩個小的紙盒,遞給他做碗。

外面風雨交加,樹枝被吹得嘩嘩作響。這看似羸弱搖搖欲墜的廢棄廠房,卻依舊堅挺著。

在它的空殼底下,藏著兩個彼此相伴的孩子。

篝火噼裡啪啦時不時炸出幾顆閃耀的小型煙花,點綴金字塔。

吃飽喝足之後,時望也成功地又瞎了。

“以後就算佩戴隱形眼鏡,也要記得把自已的眼鏡帶在身上,不然,你就真的跟瞎子無異了。”陸西雨收拾出一張破椅子給時望靠著。

時瞎子雖然看不見,但耳朵裡聽著陸西雨的聲音,依舊感到很踏實。

“我知道了,以後一定帶身上。”時望乖乖道。

“這椅子我擦過了,你靠著睡會吧,待會天就要亮了。”陸西雨給自已也收拾了一張破椅子,靠在他身邊。

“嗯。”

一會之後,時望喊她:“陸西雨。”

身旁傳來她迷迷糊糊的“嗯”聲。

他伸手向前,摸到她柔軟的髮絲。

“晚安。”他道。

破敗殘垣的廢棄廠房與屹立在它廣場中心的那棵勁瘦的大樹一樣,再次經受住了風雨的洗禮,於清晨的第一抹光隙中,嶄露頭角。

小鳥們晃盪在折斷的樹枝間,嘰嘰喳喳接連入耳。

陸西雨惺忪著雙眼悠悠醒轉,抬頭間,發現時望扯著她的一支頭髮,安然地睡著。

這個少年跟大部分人一樣,第一眼就對她充滿了好感,想接近她。

但他又不一樣。

相處一夜,他沒有逾矩,他所有的冒犯,也僅限於這一支頭髮。

對於一個瞎子而言,抓在手裡的東西,就是他的安全感。

陸西雨支著下巴靜靜地看他。這是五年來,她遇到的唯一對她沒有壞心眼的男孩子。

她很慶幸,於茫茫人海能遇見這樣一個少年,看見她的光亮,卻又不將她灼燒。

她想起他們相遇的第一天,少年對她說:“我想和你交個朋友。”

當時的她,沒有同意。

現在,她望著他墨黑的頭頂,微顫的眼睫,輕道:“時望,我同意交你這個朋友。”

金字塔似的火堆已經燃燒殆盡,徒留黑色的灰燼。

門口的草葉於枯黃中露出一點綠,像是昨晚才活過來的青翠。

陸西雨扯出時望手中自已的頭髮,向外面走去。

此地雖然破舊荒蕪,卻仍舊有幾條行人走過的小路。

昨晚才下過雨,泥濘中卻有摩托車壓扎過的痕跡,齒紋清晰。

這——

難道是早上有人經過?

正想著,遠處就傳來了摩托車引擎地聲音。

陸西雨連忙攔住經過的村民,“伯伯,伯伯您好,請問您的車能載我們一程嗎?”

害怕村民拒絕,陸西雨連忙又道:“我可以付您車費的,懇請伯伯帶我們離開這裡。”

“可以的,我反就是順帶,車費就免了。”村民和善道。

“謝謝伯伯!我還有一個同伴在裡面,您稍等我一下!”陸西雨連忙向著空屋子跑去。

“時望!”

時望還在睡,並且呼吸很均勻。

“時望!時望!時望!……”陸西雨連推他好幾下,他還死豬一樣睡地死沉。

正當她想一耳光招呼到他臉上時,他睜開了眼睛,卻什麼也看不見。

“時望,外面有個過路的伯伯,他有車,可以載我們離開!”

“真的?”時望倏地站起來,摸索著,“快!留住人家,千萬別讓他跑了。”

一時著急,差點踉蹌著摔倒。

陸西雨扶住他道:“我已經留住人家了,你小心一點。”

村民一開始看見陸西雨帶出個男生,還挺詫異,咋一看人家是個瞎子,他又同情心氾濫了,“真可惜啊,這麼年輕眼睛就看不見了。小子,不過你也彆氣餒,我村上就有個瞎子,靠算命為生,還別說,他雖然是個瞎子,過得卻挺好呢……”

一路泥濘,坑窪不平,村民一邊載著他們倆,一邊說個不停。

其實時望很想提醒他,專心開車,不要那麼多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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