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採臣看著塌肩踱步,眼神兇狠的豺狼顯然是躍躍欲試,挽袖似要大gan 一場,神采奕奕。

那先步入洞穴的豺一身紅棕色被毛,腰身細長,比狼小比犬大,呲露下牙,喉嚨低吼恐嚇著不速之客。

寧採臣抬手掛上憨笑試圖安撫溝通,連帶著說了些沒頭腦的話,對其有著極大的耐心周旋……

皇塗逸起身挪至褚爻身旁同坐,二人儼然是不驚不擾,作無關緊要。

“阿爻。”

褚爻聽見皇塗逸喚自已,自然看向他,微挑眉示意,等著他繼續把話說完,。

“有時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何人?”皇塗逸目光看向周旋逗弄幾隻豺的寧採臣,他正額角熱汗玩的歡快。也是奇怪,那四隻豺雖表情兇狠,卻不傷他,也無戾氣要衝襲他二人。

“你看我如何便是如何?”褚爻巧妙的反問了回去,隨即一笑。

皇塗逸半開玩笑的說著,“博通古今天姿聰穎,有時候我都懷疑,你怕不是個仙人。”

“這世間,哪有什麼仙人,我是沒見過。”褚爻抬手指了指自已,又向上指去,“子衿啊,我絕非那貫通古今之輩,唯’天‘,才是真的貫穿古今。”

皇塗逸向上看去,那被火光照亮的石壁洞頂亂石尖峰,他想了想,終究是沒再追問。

天之廣闊無垠無始終無第一人探尋。

阿爻雖與我同生此間,卻與我實來不同。好多秘密。

他正想著,就又聽褚爻輕飄飄的問他,是否想做’天‘,雲淡風輕之姿態令他恍惚。

何意?天是想做就能做的嗎。

皇塗逸知曉他拒絕了太子的招賢,對權利更是打太極推手隔岸。他一直以為他是無心此事,只圖安穩無慾無求。

母妃從不與他講奪位之事,越國皇帝與他徒有父親空名,生父祁皇相隔甚遠,亦是生疏徒有父子之實,天地之大,他若想何處皆可自由去得,可這天下之大,他卻沒想過坐那九五之位。

皇權桎梏太過冰冷,瑣碎朝堂之間把戲不斷。

他練的一身武藝培養勢力,是為的將來亂世也能有依仗,可護母親周全,若是祁國不容他們,也有去處。

他不屑於隱居作村夫,卻也不屑困於皇宮。

……

“阿爻,我從不稀罕那個位置。我所有的圖謀,都是為了能在這世間暢行,無拘無束。”

皇塗逸這句話說的很認真,褚爻能夠感受到他話中固執,不想走上被安排的道路。可惜他一定會走上那個位置。“說實話,你說這話我一點不信你,安穩對你來說難道不是一種折磨嗎?”

“也罷也罷,你不想當,自然有人坐上那個位子,一統天下成為始皇帝,是很有誘惑力的。”褚爻拍了拍他的肩膀。

皇塗逸眼角堆出弧度笑意盈盈。始皇帝,統一天下?!阿爻竟有如此鴻鵠。

這麼會聊天的功夫,再去看寧採臣的時候,他已是懷裡摟著只豺笑呵呵了,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

他便同褚爻小聲耳語,“瞧瞧那個夯貨,不過是馴服了幾隻豺,那麼高興。”

褚爻笑著拍拍屁股起身,抬手將皇塗逸也拉起來,“這也算是種本事,不如你也學學?”

皇塗逸借他的力道起身,理了理衣襬,冷哼一聲,“我一皇子,學它幹什麼。”

“寧兄可真是好福氣,給自已弄了個豺皮座椅。”褚爻調侃他悠然躺在豺的肚子上,另外兩隻在他一左一右,給他圍在了中間,還有一隻盤在窩裡,正在奶幼崽,半眯著眼睛姿態放鬆。

“萬物生靈皆有悟性,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它們懂了安心了,自然不防備我。”寧採臣招呼他二人一同坐下,享受與野獸一同的溫暖,總好過冷硬的土地,石頭直戳屁股。

“一路走來,你們還是沒說到底去哪!這都快走到皮城了,兄弟?”

褚爻躺在豺柔軟的肚皮,摸著那黑色的抓墊在手裡捏玩,“去哪相比於被襲擊,你不應該問襲擊嗎?”

“嗨,你二人身份不簡單我一打眼便知,興許之前惹了誰記恨,一點也不奇怪,不奇怪。”寧採臣語速說的很快,“我也就是個散人,四海為家隨心而動,你二人我見了親近,想多同行而已。”

褚爻回道,“我們要去八尺塢。”

“八尺塢我去過,是個風景不錯的好地方。前年我在那還種了棵桃樹,不知道今年還活著沒有,等我帶你們去找找看,那桃子,呦!好大一個!”寧採臣說著便抬手比劃起來。那桃子似有他拳頭那麼大。

“不過八尺塢去得過楓山吶,那地方可不好走,我上次在山腳那待了三天,真是一天就從上邊滾下來一個呦,嘶。”

褚爻沒接話,寧採臣自已就跟倒豆子似的開始說了起來。文府的時候怎麼沒見他這麼多話。

皇塗逸閉目養神著,聽著寧採臣的聒噪,最後踹了他小腿一腳,疼的寧採臣直接坐起了身。

“幹嘛啊!子衿兄弟,你還有夢遊這毛病!”

褚爻側過身背對著他們偷笑了一笑。

“……”皇塗逸默不作聲。

寧採臣見這二人皆沒個聲,撇了撇嘴又躺了回去,不一會又坐起來伸手掏了只崽子,放在自已脖領處,才安然開始入睡。

真溫暖~感恩自然。

……

四皇子離都三日

太傅府

細雨落在庭院

兩名侍女在門口一側跪坐,守著青銅的鏤空雕花蜜芽香爐,輕輕扇著薰香。一位侍女懶洋洋剛想打個哈欠,就被對面的狠狠瞪了一眼,立刻脊背坐直,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太傅不喜濃烈薰香,便要在屋門口燃香,散開一半在院內,便是味道輕重剛好。

齊太傅齊衡之同太子屋內端坐,中間棋盤上黑白對弈,棋子較力不相上下。

晶瑩黑子剔透,白子純粹無瑕。

竹筒燈特有的柔和光芒,將規整棋盤籠罩上了一層朦朧霧色,如同夢中觀景。

太子皇塗晟一身水藍錦袍端坐,執黑子於指尖輕輕擱下,旁側上虎視眈眈的白子,只再落一子便要將他圍困,吃掉大半黑子。

“太子,當真不再想想了……”

太子直視齊太傅,“落子無悔,本宮不做那等揣測之輩。”

齊太傅面不改色只將棋子落下,一舉吃掉黑子大半的氣,吞了一半的地界,勢氣浩然。

對這個外孫他是喜歡的,可這正直溫潤的性格實在令人頭痛。不過是剿匪那日令他小病在床,便要氣惱被算計。而今又知曉了派人暗殺四皇子皇塗逸一事,暮色便來興師問罪。

“太子此話不妨直說,你我親屬何必兜兜轉轉。”

皇塗晟盯視棋局,黑子儼然一片狼狽。他的教養不允許他咄咄逼人質問自已的長輩,此刻,他倒是羨慕起自已的其他兄弟來,各有個性,而非他這般圓滑,失了風度。

齊太傅觀他臉色,看不出心思破綻,便自然為他點出了心中問題。“如今朝堂分裂各自為營,你我皆非局外之人。皇帝已然中空之色,你身為太子繼承皇位不過是早晚之事,為君者切勿麻木不仁,也切勿婦人之仁。”

他攏袖雙手相交自然搭垂腹前,斂目沉眸,鬍鬚掩蓋著嘴角的不悅,“而今五皇子已歸……”

“本宮繼承之事自有父皇定奪。本宮絕非婦人之仁,可逸乃我兄弟,何必行暗殺之舉。”皇塗晟反駁的不卑不亢,他實難認同太傅的……決策。奪嫡向來兇殘,他不想大家太過難堪,不想落得個殘害手足都名聲……如今,民間皇塗逸名聲已在好轉。

齊太傅面無慍色,只撫來撫鬍鬚,方才道,“他雖兄弟,但他母妃卻非等閒。”

“不爭不搶,如何活於庭闈宮牆,如今你不殺他,她亦要對你母后下手,那東宮之火,已是提醒。”

皇塗晟抿了抿嘴角,終是再度抬起了手,去拿那冷玉做成的棋子,再度步入棋局,風雲順應而起,黑子燃勢而戰。

“本宮已非幼子,太傅不必提醒,本宮該如何。”

齊太傅嘴角勾笑,但笑意不進眼的。晟兒定會為我齊氏奪得天下。

他看見那落雪的鷹隼正在抖落一身風雪,放棄窩縮的溫暖,直追獵獵寒風中,洞察細微,遠無雛鳥時的恭維謙遜,稍有馴養不適,若過於嚴苛,便會展翅而逝冷觀局勢……好在,他仍有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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