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中也的吐槽,我其實也倍感奇怪。明明都是能夠友好對話、理性交流的人,甚至於比起同齡人來說,他們要穩重聰慧得多,怎麼一碰到對方的話題,便無意識地幼稚好幾個度……他們的關係究竟是怎麼演變到如此水火不容的地步的。

“其實,”我抿了抿唇,想替太宰辯駁一下關於“混賬”的標籤:“哥哥是有許多優點的。”

“哈啊——優點?”

“當然,”我掰著手指一一細數:“比如說溫柔、體貼、聰明……”

話剛從嘴邊溢位來,腦海裡便浮現出太宰曾說過的“被一個小矮子偷襲了”、“雖然我超討厭你”、“看在他會成為我狗狗的份上”……我默默將後面的話全數吞了回去。

“溫柔?你說的是那個混蛋嗎?”

果然,中也的表情不出意料地更加扭曲了:“也只有你這傢伙才會這麼看待那個自殺狂魔了吧。”

“……”

我小聲嘟囔道:“話也不是這麼說……”

算了,看到中也黑下來的臉色,如果我再說下去,勢必會有一番爭辯。總之,既然未來都在一起在港口Mafia共事,還是之後見縫插針地斡旋一下他們的關係吧。

來日方長嘛。

“看上去,你們聊得不錯。”談話間,尾崎紅葉的聲音伴隨著她優雅的步伐聲傳了過來。

“尾崎前輩,”我偏過頭,嗅到她和服上瀰漫出的一股沉穩的幽香,在那之下,卻是隱隱約約微弱的血腥味。

頓了一下,惦念著工作的事宜,我遲疑地問道:“不知道……藥劑的效用如何?”

尾崎紅葉道:“託澪的福,想必以後審訊組的工作將會更加便利。”

看來是較為滿意了。我鬆了口氣,能夠獲得來自審訊組組長的肯定,對於初入職場的我而言,不論怎麼看,都是一件絕佳好事。

這樣的場合中,再和中也聊下去也不太合適,於是我向尾崎紅葉確認了一遍審訊組需求的藥劑清單,便沒作過多停留,先行告別了兩人。

“那麼,回見。”我揮了揮手。

“回見。”

身後是兩扇碩大的花窗,尾崎紅葉和中也的身形被那模糊的光暈籠著,他們的聲音逐漸模糊,直至聽不清晰。轉過拐角,我也同樣消失在了港口Mafia浸在一片陰沉晦暗的長廊裡。

那天之後,生活逐漸邁向了正軌。伴隨著各方送來的傷患都在此得到了有效妥帖的治療,港口Mafia開始有“不論傷患受了多重的傷勢,早川醫生都不會失手”的傳言,無形之中,我竟也因此積累了一些名氣,當然,這也是後話了。

一週之後,我如期面見了春子。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我正在閱覽市面上關於止痛藥的相關資料,她就是這時被幾個黑西裝遣送過來的。

見到她的那瞬間,雖然早有準備,但我依然有些恍然。

春子腕上戴著手銬,直到進入房間裡,眼睛上的黑布才被撤下。與我想象中不同的是,看到我的第一眼,她並沒有膽怯、沒有驚訝、沒有厭憎,而是平靜過了頭。

她說道:“早川,你果然加入了港口黑手黨啊。”

我嘴唇微動,卻並未辯駁。

房間裡的人影皆數退去,偌大的室內,只餘留下我們兩人,我放下了手裡的檔案,對上了她平和的視線。

氣氛逐漸凝滯下來。

見我沒有回應,她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為什麼?為什麼要背叛羊?因為你說的那個親人嗎?我見到他了,他就是那個惡魔吧,如果不是他……”

“他不是什麼惡魔,”我打斷了她:“他是我哥哥。”

“哥哥?哈,真是好笑,那個傢伙、那個惡魔!是他害了羊!你知不知道……”

她聲音劇烈顫抖起來,就像迸濺出了一股濃郁的憎惡。像想到什麼似的,她猛然站起身,手銬發出了一串嘩啦啦刺耳尖銳的響聲。

緊接著,她從口袋裡掏出了我曾送給她的御守,狠狠地摔在了我身上:“你全部都知道……!真可笑,你們就是一夥的,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羊也不會到這個地步!”

我的視線落到御守上繡著的“添福”二字上,自嘲地笑了一聲:“中也還說你詢問過我的訊息,我原以為……看來,是我想錯了。對於這些,我並不會去辯駁什麼,也沒有什麼好辯駁的。”

因為從頭到尾,羊都沒有被我放在天平的另一端過,他們從來都不是能夠左右我決定的籌碼。

“只是,你唯獨不能夠那樣說我哥哥。你也知道的吧,如果不是他,中也也許會死在你們和gss的槍支下。”

聽到這句話,春子怔怔的,彷彿被一雙無形的手掐住了喉管,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一樣,她瞪大雙目,眼眶裡忽然墜下一顆淚珠。

她沉默了數秒,忽然嗚咽起來:“我們不想害中也的啊!……可是、可是我們太害怕了……早川,大家不是你,沒有能夠在擂缽街好好活下去的本事,沒有中也,我們活不下去的!他只要有不同的心意,一切都會變的,他如果加入港口黑手黨,我們一定會死的!明明當初是我們把他撿回來的,即使……就當是在報答我們啊……”

“事到如今,你也依然是這樣想的嗎?”我輕聲說道:“可是,那時候為羊求情的,正是中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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