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實話,馬場是不想做這筆生意的。兩位老得只剩下骨頭的老人玩騎馬這項運動,說危險都算是輕的,說要命才是真話。
但耐不住他們給的多,外加上兩個老人和陪同的小夥子都保證不會出事。
即便出事也跟馬場無關。
那就讓他們玩唄,讓整個馬場的工作人員來陪著一起玩。
芬格爾端著單反往後退著,“副校長,對,對,保持這個姿勢別動,很帥。你這個牛仔帽相當帥氣。”
弗拉梅爾盡力保持著,笑得有些不自然。
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牛仔是自由的象徵,是奔騰的馬,是肆意的風。
無論是什麼,都不會是坐在馬上一動不動拍著照片的傻子。
可馬被工作人員控制著,韁繩也沒有握在手裡。
不僅弗拉梅爾感覺憋屈,昂熱也是。
曾經的屠龍勇士,卡塞爾學院的校長和副校長,哪怕年邁,哪怕體內不再流淌著龍血,他們也依舊懷著澎湃的心。
“老牛仔,什麼感覺?”昂熱在旁邊的馬上詢問道。
“憋得慌。”弗拉梅爾用眼神示意著芬格爾。
芬格爾會意,慢慢往前靠近,“對,再來張近照。”
一直走到兩匹馬面前時,芬格爾突然放下單反,奪過工作人員手裡的韁繩,丟到弗拉梅爾和昂熱手中。
“脫韁的野馬,跑起來!”
在芬格爾的呼喊聲中,弗拉梅爾和昂熱駕馬衝了出去。
工作人員驚慌失措,他們想上前攔下。
然而人生就是這樣,你追不上兩匹發瘋的馬,也解決不了擋路的人。
感受著風,感受著自由,弗拉梅爾和昂熱笑出了聲。
爽朗的笑,豪邁的笑。
天空宛如一塊巨大的藍寶石,明亮而清澈。潔白的雲朵像棉花糖一樣漂浮在其中,時而聚攏,時而分散。
“痛快!”弗拉梅爾覺得自已徹底成了牛仔,“老流氓,比一下,沒了時間零,看看我們誰更快一些。”
“老牛仔,會沒命的。”昂熱說。
“你怕沒命?”
“我怕個屁!”趁著弗拉梅爾沒注意,昂熱兩腿用力一夾,揚塵而去,“比賽現在開始!”
“去你大爺的,老流氓!你可真是個老流氓!”弗拉梅爾笑著罵道,緊隨其後。
弗拉梅爾唱起了牛仔的歌,馬蹄陣陣下,倒也有幾分特別的味道。
芬格爾拿起單反,記錄下了這個時刻。
人生難得自由。
對於兩位老人,自由是一位久違的舊友。
屠龍的事情,混血種的事情,學院的事情,牢牢捆住了他們的一生。
他們曾是掌握船舵的船長,是揮舞教鞭的老師,是手持長刀的戰士。
但從來不是手握韁繩的牛仔,他們已經太久沒嚐到自由的滋味了。
“老牛仔,答應我一件事!”昂熱喊道。
“你說,讓我陪你去死我都答應。”
“我陪你當一回牛仔,你陪我去一趟劍橋,如何?”
“答應你,我也想去看看到底是什麼學校,連你這種流氓都收。”
昂熱笑著說,對弗拉梅爾,對自已,“在做流氓前,我曾是位紳士。做了流氓後,我依舊是一位紳士。”
“對,你是一位老紳士。”
像年輕人一樣生龍活虎,有著花花公子的風度,老不正經,爽朗開放。
昂熱,你一直是一位老紳士。
……
楚子航拿著檔案袋,站在宿舍門前,只覺得手很沉,怎麼也抬不起來。
“快點了,害怕什麼!”夏彌躲在一旁催促道。
芬裡厄探出腦袋,搞不太明白姐姐和大哥哥這是在弄什麼。
他只知道學著喊一句:“快點了,害怕什麼!”
楚子航無奈地笑了,還是抬起了手,敲響了門。
“哪位?”蘇茜開啟門。
她與楚子航對視,平靜地對視。
“你怎麼來了?”蘇茜淺淺的笑。
“來給你送交接檔案。我提前進入執行部了,獅心會,以後歸你。”楚子航把檔案袋遞了過去。
蘇茜抬起手,卻沒有接下,“不跟大家說一聲嗎?吃個散夥飯什麼的。”
“我會發郵件通知,散夥飯的話,還是不要搞得太悲傷吧。”
“去哪兒?”
“回京城。”
“和誰?”
“她和她哥哥。”
“挺好。”蘇茜接下了檔案袋,“獅心會,我會照看好的,幫你找到合適的接班人。”
“我相信你的眼光。”
“進來坐坐嗎?”蘇茜問。
“不了。”
楚子航的目光繞過了蘇茜,看到了宿舍裡的佈置。
簡潔,簡約。
窗子開著,晚風吹進來,窗簾跳著離別的舞蹈。
她應該剛洗過澡,沐浴露和洗髮露的香味隨風一起撲來。
晚霞落在她的書桌上,那裡放著一封信。
不知道是誰送的,亦或者是送給誰的。
“你在看什麼?”蘇茜問。
楚子航趕緊收回目光,像一個做錯了事情的高中生,“抱歉。”
蘇茜回頭看了一眼,“是在看那封信嗎?蘭斯洛特送給我的。”
“那個追求你的男孩子?”
“嗯。”
“你答應了嗎?”
“還沒有,先從朋友做起吧。”蘇茜問:“夏彌應該也在附近吧?”
“不在。”楚子航說。
可說完他就笑了。
他確實不怎麼會撒謊,尤其是對自已身邊的人。
“我在我在!”夏彌拉著芬裡厄的手跑了過來,“好久不見。”
芬裡厄:“大姐姐大姐姐!”
兩個漂亮女人之間的對視,沒有硝煙味。
這不是戰爭,而是一場交接儀式一般。
“好好照顧他。”蘇茜說。
“我會的。”夏彌難得露出認真的神情。
楚子航只看到過“耶夢加得”露出這種神情。
蘇茜伸出右手,“祝你們幸福,有機會,多聚聚。”
“好。”楚子航與其相握。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開始回退,回退到那一天。
“歡迎加入獅心會。”楚子航伸出了手。
“謝謝。”
何其相似的握手,一個代表開始,一個代表結束。
蘇茜倒也不覺得有什麼遺憾,她和楚子航的關係,自始至終都只是朋友。
還真是一群奇怪的年輕人啊,有些地方像孩子,有些地方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