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知聿在對待與謝暮白有關的事情上,向來很認死理。
他年幼時生活在一個落後小鎮上,身邊無親無故。
沈家派去照顧他的保姆,在他小時候對他動輒打罵。
完全可以說,但凡沈知聿資質平庸,就會一輩子爛在那裡。
能爬到如今這一步,除了天賦使然,更多的還是他這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格。
沈知聿無法理解謝暮白這種凡事“算了”的散漫態度,正如謝暮白無法理解他為什麼一定要在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上認死理。
謝暮白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頭疼的不行。
“沈知聿,你看清楚,我是個人,不是你養的小貓小狗。你說你沒有家人、沒有朋友,這並不意味著我也必須跟你一樣。
你自已也說過,如果你愛的是跟你一樣的人,那每天照著鏡子愛自已就好了,為什麼要跟我在一起呢?”
沈知聿總是疑心自已被謝暮白擺在了一個不那麼重要的位置上。
為此疑神疑鬼。
甚至做出許多如同怨婦一般惹人生厭的舉動。
好在謝暮白知道他在想什麼,也知道他在擔憂些什麼,所以也願意在一定程度上包容他。
“我……”沈知聿緩緩撥出一口氣,“我有點害怕。”
謝暮白問道:“你在怕什麼?”
沈知聿猶豫片刻,說道:“我怕你又不要我了。”
謝暮白笑了一聲。
“我在你心裡,真的就這麼重要嗎?”
沈知聿毫不遲疑的點頭,“對。”
他並非天生冷心冷情的人。
他也有情感。
只是他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
情感上唯一的寄託就只有謝暮白。
謝暮白很不喜歡聊這種過於沉重的話題,因此兩人之間的氣氛又僵住了。
也正是在這時候,沈知聿的手機響了。
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隨即眉頭微蹙。
謝暮白好奇的問道:“誰打來的?”
“老頭子。”
沈知聿說完就按了接聽鍵。
電話剛一接通,沈老爺子那蘊含著無盡憤怒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那個女人回來了,你趕緊回家!”
“什麼?”
沈知聿不解,“您說的那個女人是誰?”
老爺子怎麼說都一大把年紀了,如今已經鮮少有這樣動怒的時候。
乍一聽到沈老爺子用這種語氣說話,沈知聿多少起了幾分興味。
沈老爺子沉默片刻,“你媽回來了!”
“啊?”沈知聿愣住。
沈知聿的生母在剛生下他沒多久就拿了沈家的錢離開了。
從小到大,沈知聿對自已的這位生母幾乎沒有任何認知。
心中僅存的一點概念,便是聽旁人說起過,那個女人是個婊子。
後來沈知聿自已也調查過。
他母親出身窮苦,原名叫做柳娜,後來改名柳星禾。
柳星禾高中肄業,曾在家鄉縣城的服裝廠上班一年,隨後便辭職來到京城,因容貌姣好而 成為了某高檔會所的服務員。
也因為這份工作而結識了不少權貴。
再後來便成了沈博裕的情婦。
她讓沈博裕為她在京城、魔都、港城等多地購置房產、商鋪。
那是二十多年前,她從沈家撈的錢,便數以千萬計。
這樣一個女人,的確有心機有手段,也值得旁人唾棄。
沈知聿還在想著這些事情,沈老爺子的聲音便再次從手機聽筒中傳出。
“你現在,馬上給我回家!”
聞言,沈知聿當即笑了一聲。
“祖父,您這麼著急做什麼?您當年怎麼打發她的,現在原樣把人打發走就行了,用得著這樣動怒?我不認識她,您做事也不用顧忌我。”
謝暮白站得比較近,就連聽筒裡沈老爺子的聲音,他也聽的一清二楚。
在知道沈知聿親媽回來了的時候,他便震驚的瞪圓了眼睛。
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竟然能讓那老頭急赤白臉成這樣。
謝暮白懷著疑惑偷聽。
很快,他就明白沈老爺子為什麼這麼急了。
“你爸要離婚!”
沈知聿:“?”
沈老爺子繼續粗聲粗氣的說道:“沈知聿!我不管這件事到底有沒有你的手筆,你現在馬上回來把那個女人給我弄走!不然你就給我滾出沈家!”
話音一落,電話便被直接結束通話。
謝暮白下意識瞥了沈知聿一眼,因自已偷聽到了別人家的隱私而感到心虛。
“你這……你媽竟然回來了……”
沈知聿:“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我沒見過她,對她沒有任何感情。”
“咳咳……”謝暮白尷尬的咳嗽了兩聲。
“你出生那會兒,我已經記事了,記得一點點。就是……你媽可能是個高手,很厲害的那種,這次回來不扒沈家一層皮,可能不會罷休。”
“你記得?”沈知聿有點詫異。
謝暮白不過比他大五歲而已,竟然能記得別人家的、這麼久遠的事情。
“啊……這個……我記事早……”謝暮白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之所以能夠如此清楚的記得當年的事,是因為姚韻在他面前不止一次的說起過,並且痛罵狐狸精不要臉。
畢竟,謝家也有私生子。
姚韻對這方面的事情,格外敏感。
其實不用謝暮白說,沈知聿就知道自已那位親媽厲害。
放眼圈子裡那些做情婦的女人,就沒有一個卷錢能力能比得過他親媽的。
想到這裡,沈知聿按了按自已微痛的眉心,對謝暮白說道:“我去沈家一趟,先讓司機送你回去吧。”
“行。”謝暮白這會兒倒是沒磨嘰。
他挺想知道事情細節的。
畢竟沈知熠快出來了。
這時候突然有人在沈家老爺子頭頂上點一把火,似乎也不是壞事。
只要這把火不燒到沈知聿頭上,那對他們而言都是純賺。
將謝暮白送走之後,沈知聿就以最快速度自已開車回了沈家。
剛進客廳,就看到了沙發上坐著的幾人。
沈博裕跟一個容貌美豔的女子坐在一起。
女子的長相與沈知聿有五分相似,極其貌美。
是那種無論任何場合、任何人見了、都會稱讚一聲大美人的美貌。
一張保養得宜的臉,彷彿三十歲出頭,幾乎看不出任何歲月的痕跡。
沈知聿進門就沒說話,其他人也在沉默著。
只有沈博裕握著身旁女子的手,語氣溫和的說道:“星禾,這就是我們的兒子,是不是跟你長得一模一樣?”
柳星禾將視線轉到沈知聿身上,輕輕拭了拭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
演技虛假成這樣,足以見她連遮掩都不想遮掩,更加沒興趣跟沈知聿演一出母子情深的大戲。
沈博裕倒是在一旁喋喋不休的說著。
“星禾,阿聿他很爭氣,家業能交到他手上,我跟爸都很放心。”
沈知聿:“……”
沈知聿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畢竟在他的記憶當中,沈家的所有人都很討厭他,包括他這位親生父親。
現在這樣的場景,簡直堪稱魔幻。
一直坐在旁邊的沈夫人徹底受不了了,紅著眼睛站起來,指著沈博裕厲聲道:“沈博裕!你到底吃錯了什麼藥?我跟你結婚這麼多年,為你生兒育女,你現在為了這麼一個女人,要跟我離婚?”
說著,就是要伸手去扯柳星禾的頭髮。
柳星禾伸手便抓住了她的手腕,語氣裡帶著濃濃的嘲諷。
“真難看。”
也不知道這三個字說的是沈夫人的長相,還是她此時歇斯底里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