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正是孟真。
嚮明珠抬眼看過去,發現孟真腳下,正放著一卷席子,隱約還能看到許睿下葬時裹的布料。
那是嚮明珠的衣服。
她瘋了一樣正要衝向孟真,表情猙獰,“你還我睿兒,還我睿兒!”
李大超從身後一把抱住她。
看著孟真一身輕紗羅裙,如仙女一樣站在這兒,乾淨的不像是一個剛挖過墳的人。
李大超斷定,一定還有人與她同行。
在不知道對手實力如何的情況下,如果貿然出手,吃虧的肯定是自己。
但嚮明珠已經失去了理智。
她像一條泥鰍一樣,扭轉著,試圖掙脫李大超的禁錮。
“想要回你兒子,可以!但你必須先告訴我,你給虎哥幾人下的是什麼毒?”
嚮明珠收起自己的爪牙,冷笑道。
“笑話,孟大小姐即使辨不出斷腸散,也有能力請京城裡有名的大夫吧,怎麼,大夫都分辨不出來嗎?哈哈哈哈~”
嚮明珠仰頭大笑,她狂妄的笑聲,傳遍整片荒野。
李大超放開向明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轟動一時的那黃廟慘案,竟是嚮明珠造下的,這個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子。
孟真揚起一抹勝利的笑容。
嚮明珠啊,嚮明珠,你要記住,你今日說的話,都會成為當庭證據。
“那李奎呢,他也是你中了你的斷魂散,才被割喉的嗎?”
嚮明珠一副看傻子似的表情。
“孟大小姐不知道中毒的症狀嗎?我倒恨不得親手殺了他,可惜,讓人先下手了。”
她的眼神突然變得兇狠起來,“哈哈哈哈~當然,你也在我的暗殺名單裡。”
嚮明珠話剛說完,突然又向孟真撲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根利箭從孟真身後射了出來。
“咻!”
刺穿了嚮明珠的胸口。
嚮明珠倒下後,掙扎了幾下,眼睛卻死死盯著許睿的屍體。
“睿兒,娘……”她伸長了胳膊。
“小姐。”
聽寒跑了過來。
“你放的箭?”孟真問。
聽寒完全沒有理由放箭,他大可跳出來護住孟真。
畢竟嚮明珠跟她還隔著幾丈遠。
可現場只有聽寒帶了箭。
“不是”聽寒搖頭否認。
李大超看到聽寒身後,還跟著四五府衙的人。
他知道,事情敗露了。
隨即撒腿就跑。
“站住,別動!別跑!”
許府。
許明澤剛從顛簸的馬車上醒來,一睜眼就看自家大門。
只是他身上的麻袋依舊沒有解開,只堪堪露出小半邊臉。
身子被繩子長時間捆綁,致使他血液不迴圈,全身痠痛得厲害。
許老夫人一路哭啼啼地跑出來。
“明澤?明澤!”
人剛靠近板車,瞬間就被刺鼻的味道燻得退了好遠。
這不是從糞坑裡打撈上來的吧?
許老夫人捂著鼻子,伸長了脖子仔細觀察。
許明澤聽到母親的聲音,坐起身來。
他搖晃著腦袋,從麻袋破口處鑽出頭來。
“母親!”
許明澤激動不已,終於活著回來了,他許明澤終於活過來了!
謝天謝地。
“母親,我是明澤。”
許老夫人聽到他的聲音,又上前一步檢視。
待她看清許明澤的面容後,淚水頃刻間噴湧而出。
“明澤,是明澤,我的兒啊!你總算回來了,你知道母親這三天是怎麼過來的嗎?明澤,嗚嗚……”
許老夫人拍著大腿哭嚎。
許明澤雙眼無神的看著母親。
他的眼睛因為長時間未進食,已經嚴重凹陷,臉頰也瘦出倒三角形。
這三天,許明澤一直在忐忑和恐懼中度過。
外加肢體的不適與飢餓,幾度讓他以為自己噎氣了。
每當他開口乞求一口飯時,男人就對準他撒一泡尿。
還說,這人餓幾天死不了,沒水就不行。
起初,許明澤還很抗拒,後面實在餓得不行了,一泡尿就成了他的救命之泉。
只是那男人夜夜飲酒,尿裡酒氣也重。
而許明澤一直沒搞清楚,到底是誰抓了他。
直到嚮明珠的到來,他才知道,抓他的人竟是李大超。
只是不知道還好,知道以後他的恐懼感更強了。
當初他在氣頭上,不僅捂死了許睿,還親手點燃李大超的衣襬。
如今又聽到嚮明珠說,為了她兒子的陰福,為了不讓他兒子黃泉路上太孤單。
她準備買幾個八字匹配的小丫頭,給許睿配冥婚,實在買不著,就偷的。
許明澤認識嚮明珠二十五年,一直不敢相信,她竟是如此殘暴之人。
自己落到他倆手上,活下來的希望更是渺茫。
想到這,許明澤就渾身戰慄。
他聲音嘶啞地要求許母,“母親,快把我放出來。”
這樣蜷曲著身子,他難受不已。
回去,他還安排人給他搓澡,搓個九九八十一遍。
許老夫人聽到兒子的請求,才連忙指揮馬上的人,“快,快把我兒子解開了。”
那人從馬背上跳下,直接一刀斬斷板車扣在馬身上的繩子,隨後丟下一句話。
“許夫人只支付了運輸費和板車費,搬運上門的費用可沒付,你們自行處理。”
說完,那人騎著馬揚長而去。
“嘿~”
榮婆婆想出聲阻止他,奈何力不從心。
許老夫人往她肩膀上用力一拍,“嘿什麼,趕緊給老爺解了,帶下去沐浴。”
榮婆婆使喚門生,還有大雙小雙,一起將許明澤抬進屋裡。
一路上,三人一直努力別過臉憋氣,小雙甚至忍不住當場嘔吐起來。
許老夫人遠遠的跟在後面,剛想拿柺杖抽她幾下。
小雙一個轉身就跪在地上,拿自己的袖子去擦拭地面。
此刻,比起貼身服侍許明澤,她更願意跪在生冷的地上,處理自己的嘔吐物。
郊外。
天色已有些暗。
孟真看著新堆起來的墳墓,心中感慨萬分。
她和嚮明珠相識一場,卻因許明澤而結恨,最後還搭上一個無辜孩子的性命。
而她原打算用來釣魚的風鈴,竟還沒來得及用上,嚮明珠就死了。
“許明澤!”
孟真將拳頭捏的緊緊的。
風起,將枯黃的落葉吹得遍野都是,發出鬼泣般的聲音。
淒涼且空靈。
就像這年代無根的女子,漂浮不定。
“小姐,該回去了,一會城門要關了。”
聽寒將馬牽過來,並扶著孟真上馬。
看著兩人走遠的背影,隱匿在樹林的黑衣人走了出來。
隨著兩人離去的,還有隱隱約約的風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