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剛才你與誰說話呢?”
柳娘將熱水倒到大桶裡邊,漫不經心的問道。
“沒,我想起以前讀過的畫本,自己給自己念著,壯膽呢。”
柳娘笑了。
畢竟也才六歲多的孩子,初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會害怕也是難免的。
柳娘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
“大少爺可要奴婢守夜?”
柳娘邊說著,邊動手給他解開衣襟釦子。
許睿猶豫了會。
他當然想柳娘留下來,不僅僅是因為害怕夜裡獨處。
也因為上一次柳娘給他送的零嘴,他很喜歡,也從心底裡親近了她幾分。
可是嚮明珠還在屋裡。
柳娘若是一直留在這兒,嚮明珠可就沒法脫身了。
畢竟,是撫育了他六年的親生母親。
“不,不用了,母親說,睿兒是男子漢,不用勞煩柳姐姐。”
許睿往後退了退。
打小,他就知道自己是私生子。
為此,他也沒少看人臉色過日子。
即使是外祖父罵嚮明珠不爭氣的時候,也連帶他這個私生子,拖油瓶一起罵了。
所以,他只敢在許老夫人面前嬌縱。
柳娘也不過十六歲的年華,從未近身伺候過任何男子。
聽許睿這麼一說,她反而舒心了些。
“那奴婢先退下了,大少爺有事再喚奴婢。”
“好。”
“等等。”
許睿叫住柳娘。
“柳姐姐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在睿兒面前自稱奴婢了,這府裡的奴婢已經夠多了,睿兒想要一個知心姐姐。”
“依你。”
兩人會心一笑。
待柳娘出了屋子。
嚮明珠狼狽地從床底下爬了出來。
她的表情微憤。
“睿兒,你是許府的大少爺,是未來許府的大當家,你怎的跟一個奴才這麼客氣?”
嚮明珠聯想到,許睿剛才對她和柳孃的態度,簡直怒不可遏。
“柳姐姐才不是奴才!”
許睿轉身進了屏風內。
“我要沐浴了,表姑若沒什麼事,便退下吧。”
“睿兒,這會沒人,你怎麼又喚我表姑了?”
嚮明珠跟著進了屏風。
“你本來就是我父親的表姐,我叫你一聲表姑,有什麼不對嗎?”
許睿停下解衣服的動作。
“再說,我已經有了自己的嫡母。”
嚮明珠這下站不住了。
“噗噔~”
嚮明珠激動地跪在了地上。
“那賤人到底給你吃了什麼藥?”
邊說著,邊向許睿的方向跪行。
許睿下了逐客令,“你再不出去,我可要喊人了。”
嚮明珠依舊不死心,她態度柔和了些。
“那孃親給睿兒搓搓背……”
她說著,手就準備去解許睿的衣服。
許睿避開了她的手。
“祖母說,睿兒長大了,要知禮,知廉恥,要懂得男女有別。”
“我是你親生母親,以前不都是……”
“柳姐姐!!”
“唉~來啦~”
柳娘跑了過來。
嚮明珠根本來不及思考,提著裙襬立馬爬出窗外。
“吱呀”
門開啟了。
“大少爺叫我有什麼事?”
柳娘看著屏風後熱氣騰騰的水蒸氣,問道。
“睿兒,害怕……”
“那柳娘就在這兒陪著大少爺?”
“好。”
柳娘搬來一張凳子,背對著屏風而坐。
“柳姐姐,你會唱歌嗎?”
許睿問。
“會一點,你想聽什麼歌?”
“都行,只要是柳姐姐唱的。”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場景,就是遇見你……”
柳娘輕聲吟唱。
窗外,嚮明珠咬得後牙槽“嘎嘎”響。
第二天一早。
孟真迷迷糊糊聽到小安安的聲音。
“七月十四,鬼節氣!”
“萬鬼復甦,萬人浩劫!”
今日是七月十四?
孟真立刻坐了起來,瞧了一眼窗外,天還是灰濛濛的。
“過三日,便是七月十四了,正是我二十歲生辰,我若不幸,這將是你我最後一次見面。”
男人的話,再次在耳畔響起。
孟真的胸口堵得慌,喘氣都困難。
難道,就沒什麼變數了嗎?
“柳娘!柳娘!”
孟真一邊叫著柳娘,一邊提筆在紙上快速寫了幾行字。
柳娘揉著眼睛匆匆趕來,“小姐,何事這麼著急?”
“快,讓霍半生馬上送到孟府。”
孟真折了信紙,塞進一個信封裡,然後往信封封口處滴了一滴蠟燭。
柳娘收到任務,瞬間清醒了。
她轉身跑出屋子。
“柳姐姐,這麼早,你這是要去哪?”
柳娘剛跑到門口,冷不丁就聽到了許睿的聲音。
嚇得手中的信件都要掉了。
若不是有門神--聽寒站崗,她還以為自己撞鬼了呢。
畢竟,今日可是萬鬼出沒之日。
“你,你走路怎麼沒聲音?嚇死我了!”
柳娘吞嚥口水,右手捂著胸口順了順。
許睿像做了錯事一樣,低頭不語。
“好了,說吧,你沒事起那麼早幹嘛?”
“我睡不著。”
昨夜裡,柳娘一離開,許睿就後悔了。
沒進許府前,他都跟嚮明珠共枕而眠。
進了許府,即便是夜間也有下人伺候。
如今,到了孟真身邊生活,許母安排的下人都被孟真拒絕了。
柳娘看著夜色還未全亮,心裡犯起了嘀咕:
聽說童子尿可以辟邪,不如帶著大少爺同行好了。
萬一,你說萬一真撞見鬼了,就讓大少爺一泡尿滋它!
對,就這麼幹!
“大少爺,要不要隨我來?”
“去哪?”
“問那麼多幹嘛,你跟上就是!”
“哦~”
許睿怯怯地抬起手,抓著柳孃的衣襬。
柳娘低頭睼了他一眼,隨手將信封塞進衣襟裡。
然後一手拿下燈籠,一手牽起他的小手,就往家僕的廂房方向去。
兩人心照不宣的抿嘴兒笑。
孟真趴在小床邊,看著不久又陷入沉睡的安安,她愁緒萬千。
父親囑咐過,讓她不得再往凌雲寺方向去。
還說,他自有主意。
且聽那日父親所言,應當是認識尚知師父的。
原來不止是父親,甚至是尚知師父本人,都知道這一天將有大事發生。
孟真有預感,這不是一個普通和尚該有的境遇。
“安安,你說,我如何是好,明知道尚知師父有危險,卻只能袖手旁觀……”
小安安嗦著小粉舌,睡得真香。
“錚錚錚~”
“噗呲~噗呲~”
夜幕中,只有刀光劍影,還有刀劍劃破面板的聲音。
黑壓壓的人群,倒了一片又一片。
一個和尚手持長劍,站在屍群中。
血水順著劍刃流了下來。
大雨磅礴。
澆得和尚睜不開眼睛。
“biu~biu~”
一支利箭快速穿透空氣,冷嗖嗖地向和尚的胸口扎去。
孟真驚恐的瞪大雙眼,“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