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嚮明珠還蓋著蓋頭,端坐在床邊。
阿華坐在桌子旁,手撐著腦袋,連打了幾個哈欠。
嚮明珠嫌棄翻了個白眼。
哼,豬一樣的體型,豬一樣的德行。
“姨娘,別等了,老爺不會來了。”
阿華站起來準備給她鋪床。
“你怎知他不會來?”
“方才我出去問了,老爺一早就帶學生赴詩會去了,沒個三五天都回不來。”
“你說什麼?”
嚮明珠掀開蓋頭。
門口處掛著兩個紅燈籠,映得她一雙眼睛也分外紅。
許明澤不回來,那她結的是哪門子的親啊?
看著這滿屋子裡,一片紅豔豔的喜慶,格外的諷刺。
一個妾室,一個沒有儀式的婚姻,一個新郎官都不到場的洞房花燭夜……
嚮明珠越想越憋屈。
“啊~啊~”
她高聲怒吼,隨即將床上的紅被褥,紅枕頭,紅帷幔……
全部扯下來,並狠狠地用腳踩踏。
最後還不解氣。
她轉身又將桌子上一盤盤吃食,推翻在地。
阿華恐怕被殃及無辜,人也躲到門邊。
一個紅彤彤的蘋果,滾到她的腳邊。
她小心翼翼地蹲下,撿起來,用袖子擦擦。
然後邊啃著蘋果,邊含糊不清地說道。
“姨娘,你發的什麼神經,回頭夫人要是責問起來,我又該當如何說?”
她不出聲還好。
這一出聲,嚮明珠就將矛頭指向了她。
“你……”
她手指著阿華,步步向她逼近。
“我……”
阿華以為她怪罪自己不問自取呢,忙將手裡啃了幾口的蘋果還給她。
“姨娘,我忙活了大半天,也餓了……”
嚮明珠接過蘋果,惡狠狠地往她身上砸。
“你滾,給我滾,現在就滾!”
阿華真的滾了,走之前連門都沒關。
嚮明珠看著瞬間安靜的屋子,疲軟地坐在地上。
微風從門口吹進來,吹得兩個燈籠裡的火苗一閃一閃的,門板也吱呀作響。
嚮明珠只覺得一陣頭疼。
她扶了扶額頭,回頭看著一地的紅色。
腦海裡,閃過阿瑩死前一身紅袍的樣子。
心,頓時涼了半截。
她雙手擁抱著自己,起身將門關上。
然後,瑟瑟發抖地躲在被窩裡,連鞋子都沒脫。
耳邊又響起了阿瑩的聲音。
“嚮明珠,你怎麼不住回我們的院子,阿瑩一個人好寂寞……”
“咳咳咳~小姐,我的脖子卡住了,好難受,咳咳咳~”
嚮明珠閉著眼睛,都能看見阿瑩手掐著脖子咳嗽的樣子。
她蜷縮著身子,雙手合十求饒。
“阿瑩,你放過我吧,要殺你的人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求求你,放過我吧。”
可是阿瑩卻不聽她的狡辯。
一雙大手越來越向她逼近。
“啊~啊~”
被子被掀開了。
嚮明珠依舊閉著眼睛,大聲慘叫。
“不要殺我!求求你,不要殺我!啊~啊~”
“噗~”
一盆冷水,把嚮明珠澆醒了。
怎麼還有茶葉一樣的東西?
嚮明珠口吐出一口茶葉。
待她睜開眼睛,卻看到阿華拿著一個洗腳盆站在床邊。
“你潑我什麼?”
嚮明珠瞪大眼睛問。
“洗腳水。”
阿華回答。
“你幹什麼潑我洗腳水?”
嚮明珠的聲音,拔高了幾個聲調。
“姨娘,不好意思,我正準備倒洗腳水呢,就聽到你在屋裡慘叫,我當時手裡沒有啥工具,只能端著水進來了。”
阿華嘿嘿笑。
“不過你放心,這天氣熱,我經常洗腳。”
“你還用茶葉洗腳??”
“不,不是,我用的是艾葉,我有腳臭。”
嚮明珠恨不得將洗腳盆扣她頭上。
但一想到夢境裡,阿瑩那索命鬼,她就只好作罷了。
此仇,來日再報!
“你把我床弄溼了,今晚我跟你擠。”
翌日。
天微亮。
睡籃裡的小安安,眼睛還沒睜開,就皺著鼻子到處嗅。
“好香啊,是肉肉,是肉肉。”
安安自從開了葷,就整日惦記著。
奶都不稀罕了。
桃紅給他磨了一大袋米粉,再放點雞肉鬆熬粥。
孟真不理會他,轉個身繼續睡。
小安安將小腳丫舉得高高得,向人發射睡醒訊號。
“孃親,新婦第二天要奉茶的。”
“我又不是新婦,奉什麼茶?”
孟真嘟囔著,順手就將一塊枕巾丟了過去,蓋住了嬰兒床。
小安安的視線,被蓋住了。
他伸出手,將枕巾扯下來,放在嘴裡啃咬。
估計牙齦癢了。
“但是,新婦要給老夫人和孃親奉茶啊,孃親去晚了,人家要告你狀的。”
孟真不以為然。
愛告,告唄。
誰怕誰?
“那母親不去看向明珠的笑話了嗎?孃親把許睿也帶去瞧瞧。”
孟真無奈地坐了起來,睡眼惺忪地看著擾她清夢的罪魁禍首。
安安抱著枕巾,咧著嘴巴,笑得合不攏嘴。
桃紅一進來,就看到孟真頭髮凌亂的樣子。
“小姐,怎麼醒了?要不我先伺候小姐梳洗吧。”
小安安拿著枕巾在把玩,嘴裡哈哈哈地喘著氣。
就怕桃紅沒注意到他。
孟真徑直坐到梳妝鏡前,看著一雙剪水大眼睛,心情也舒朗起來。
“不用,你先伺候安安。”
柳娘聽到動靜,也帶著許睿進來了。
“睿兒給母親請安。”
許睿隔著屏風給孟真請安。
孟真從衣櫃裡挑選今天要穿的衣服,她選了一套湖水綠的衣裙,清新雅靜。
“睿兒,前些日子讓你背的詩,都會了嗎?”
“回母親,睿兒基本會了。”
許睿乖巧地回答。
這幾天,學堂不開課。
孟真送了他一本詩集,簡單教了一遍,就讓他自學。
免得他老出現在她屋裡。
畢竟,這是嚮明珠的孩子,她依然裝不出多喜愛。
倒是許睿,纏著柳娘一遍又一遍地教他讀。
孟真牽著許睿來到老夫人院裡。
老夫人看到孫兒,心裡高興,連帶對孟真本人,都客氣了些。
“先坐著吧,新婦已經在路上了。”
許老夫人說完,就抱著許睿一頓親。
孟真坐在許母身側。
“祖母,新婦是誰?”
許睿天真地問道。
許老夫人尷尬地看了看孟真,“唉,新婦就是你的表姑啊。”
許睿有些訝然,他的生母嫁了?
嫁哪了?
又是嫁給誰了?
“哦,那新郎官是誰啊?”
這一問,榮婆婆都忍不住笑了。
“傻孩子,新郎官是你父親啊!”
幾人又等了一陣,新婦卻遲遲未到。
等著許老夫人心煩意亂的。
“榮婆婆,你不說新婦已經在路上了嗎?”
榮婆婆委屈道,“老夫人,老奴沒說,方才的話,是您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