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撥不開的墨,漆黑而又深沉。

一輛馬車,掛著兩盞燈籠,燈火晦明,穿梭於泥濘的山道。

山道兩旁,植有一些芭蕉。

芭蕉葉在雨珠的拍打下,滴答作響。

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聲。

馬車之內,張芳菲看著窗外的夜景,怔怔出神。

她眼中的那一抹憂傷,始終揮之不去。

“陳大哥,伱說結婚後,是不是很無聊啊?我的人生是不是完了啊?”

“我也沒結過婚,不知道。”

倦天涯搖了搖頭,雙眼微闔。

“陳大哥,伱有喜歡的人嗎?”

張芳菲扭頭,一雙桃花眼忽眨忽眨的,怔怔的看著這個有些滄桑的男子。

如果不是那道刀疤,再少點絡腮鬍,說不定還真是個美男呢。

饒是如此,陳大哥還要比郡裡那些世家子弟好看得多,至少那些人接近我都懷有目的。

“額,也不知道算不算‘喜歡’……”

倦天涯老臉一紅,撓了撓後腦勺。

“所以,陳大哥還不清楚自己的心意?”

“嗯。”

倦天涯點了點頭。

感覺到張芳菲炙熱的目光,他索性將斗笠一拉,蓋在了臉上。

……

這一路上,倒是風平浪靜,再也沒有遇到什麼殺手。

“咚咚……”

張伯下車,敲著一座府邸的大門。

門前是一對石獅子,門前懸著金絲楠木牌匾,上面刻著兩個鎏金大字:張府。

“吱呀……”

一個下人開了門。

那人見了張伯,低聲說道:“小姐回來了?”

“嗯。”

張伯點了點頭,便牽著馬車進了後院。

“小姐,到了。”

張伯輕輕掀開車簾,滿是溺愛地看著車內熟睡的女子。

“到了嗎,張伯?”

張芳菲睜開雙眼,打了個哈欠,瞥了一眼角落裡那個用斗笠蓋著自己臉的男子。

“陳大哥,到了。”

張芳菲敲了一下那頂斗笠,嘴角勾出一抹淺淺的笑。

倦天涯將斗笠緩緩拉下,故作震驚道:“到哪了?”

其實他這一路根本沒睡。

“我家。”

張芳菲雙手叉腰,挺起傲人的胸脯。

“你家?”

倦天涯從馬車跳下來,環顧了四周一圈。

白牆青瓦,廊腰縵回,曲徑通幽,小橋流水。

庭院的東南角是一個水池。

池中荷葉連連,荷花亭亭玉立,清香凝而不散。

倦天涯轉身,正要向著大門走去,卻被張芳菲一把拉住。

“陳大哥,去哪?”

“去找睡的地方。”

“我家這麼大,還少你睡的房間?”

張芳菲嗔道。

“沒,張姑娘家大業大,自然不會少在下的一間房子。

只是你我萍水相逢,我住在這裡,恐遭閒言碎語。”

倦天涯推辭。

“現在這麼晚了,上哪裡找客棧?”

“這……”

倦天涯一時詞窮。

張芳菲說得確實有道理,城裡的客棧只怕早已打烊了。

“陳大哥,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

不如你就留在我張府,住上一段時日,如何?”

“嗯。”

倦天涯尷尬的點了點頭。

得到這個看起來有些滄桑男子的首肯,張芳菲淺笑嫣然,如夏花般燦爛。

“對了,陳大哥,伱過來福海郡作甚?”

“也沒什麼事,就是出來走走。”

倦天涯又撓了撓頭,乾笑兩聲。

“小姐,天色也不早了。舟車勞頓,伱還是早些休息。”

一旁的張伯提醒道。

“好,張伯,你給陳大哥安排一間房吧。”

言罷,張芳菲徑自穿過正北的拱門,走了進去。

與此同時,張伯帶著倦天涯,往東邊的迴廊走去了。

……

廂房之內,倦天涯坐於床前,拿出了一顆菩提子。

這顆菩提子呈白色,圓潤光滑,宛若玉石,帶著一股清新的木質香氣。

“《佛經》說,‘遍觀眾生,佛心自現’,真的好奇這顆菩提子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倦天涯看著這顆樸素無華的菩提子,愣是沒看出什麼名堂。

他將菩提子踹入了懷裡,倒床便睡。

……

不知過了多久,倦天涯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在敲門。

他睜開雙眼,看到淡淡的日光透過糊窗紙照了進來,房子通明瞭不少。

“陳公子,醒了嗎?我家小姐叫你去用膳了。”

“來了。”

倦天涯起身,伸展了一下腰身,然後開啟了房門,跟著侍女穿過迂迂迴回的走廊。

正廳之中,擺著一張檀香紫檀制的飯桌。

飯桌旁坐著三人,兩男一女。

男子五十來歲,挺著一個大肚腩,見了倦天涯,眼角閃過一絲不悅。

此人正是福海郡張家的家主,張永豪。

張永豪旁是一個年輕的婦人,髮髻高聳,彆著精巧的金釵玉簪。

髮飾中嵌著翡翠,流光溢彩,貴氣十足。

此人就是張永豪即將迎入門的女子,潘金荷。

潘金荷見了倦天涯,雙眸閃過一抹精光,輕輕頷首。

“陳大哥,快點過來,就差你了。”

坐在兩人之間的張芳菲笑語盈盈,對著倦天涯招了招手。

倦天涯走過了過去,坐在了張芳菲的旁邊。

“爹,給伱介紹一下,這位是昨夜救了我的恩公。”張芳菲道。

隨即,她又用手推了推倦天涯,低聲道:“陳大哥,做個自我介紹吧。”

“叔父,叔母,在下陳博,江州平陽郡陳家村人。”

倦天涯對著中年男子和年輕婦人拱了拱手。

這當然不是他真實的身份,而是提前就想好的一個地名。

反正,江州距離福海郡,少說也有幾千裡。

張家就算手眼通天,派人去江州打聽,少說也要半個來月。

況且,對於張府來說,自己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存在而已。

張府很極大可能都不會派人前去查他的底細。

“伱家是做甚的?”

張永豪雙眼微眯,盯著這個俊俏中帶著一絲滄桑的青年。

“在下出身低微,早年父母雙亡,與阿婆相依為命,靠打柴為生。”

倦天涯解釋道。

張永豪雙眼閃過一絲鄙夷,冷哼一聲。

“哼,婚姻之事,向來講究門當戶對。年輕人,我勸你還是不要痴心妄想。”

“伯父言重了,我和張姑娘只是萍水相逢,並無男女之情。”

“沒有最好。”張永豪道,瞥了一眼倦天涯。

“爹,陳大哥只是過來用膳的。”

張芳菲又羞又怒,白了一眼中年男子。

“對了,菲兒,昨晚伱遇刺了?”

張永豪雙眉一凝,冷冷說道。

“對,多虧了張伯以及一個神秘男子,當然還有陳大哥。”

倦天涯一陣無語。

昨晚他實在是沒有出一分力,看來是張芳菲有意想提高自己在張家的地位。

“誰這麼大膽,敢在我的地盤鬧事?”

張永豪嘴角微微抽動,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一旁的潘金荷,雙眼躲閃,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殺意。

“老爺,你看這福海郡哪個公子,配得上我家的芳菲。”

潘金荷岔開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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