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法林登時就迎了上去，扶著受了傷的陳秋謹，問道：“陳師妹，你怎麼受了傷？”
“以後出門都要看黃曆了，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今天在萬戶山中，碰到了一隻怪鳥。”
陳秋謹嗲嗲道，側頭靠在李法林寬厚的肩膀之上。
李法林如坐針氈，粗獷的臉龐登時緋紅，如朝升的紅霞，快速蔓延開去。
兩人迅速飛到了武千秋的右邊。
“陳師妹，你瑤池峰的其他弟子呢？”武千秋問道。
“哎，全都死了。今日我們碰到的那隻怪鳥，碩大無比，我完全不是對手。
除了我以外，沒有一個逃出生天。
如果不是那怪鳥鬧著玩，被我鑽了空子，我也逃不掉。”
陳秋謹難得正經了一會，臉色蒼白，煞有介事地說道。
“那隻怪鳥該不會是昨晚的那隻大妖吧？紅師妹，她……”
張映雪嘴角微微抽搐，絕美的臉龐帶上了一絲蒼白。
“我已經透過玉簡通知紅師妹了，哎，到現在都還沒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快走，萬一那大妖殺出來，我們恐怕都得陪葬。”
武千秋目露堅決，轉身帶著東天峰的弟子向南飛去。
張映雪，李法林以及陳秋謹等人，緊隨其後，生怕那可怖的大妖從萬戶山殺出來。
……
萬戶山，核心區域的深淵之內。
“鏘……”
兩柄殘缺的劍，已然合為一體，再無殘缺。
“轟……”
一股強勁的詭氣，四處溢開，黑水河上的馬首魚紛紛潛入水裡。
“快啊……”
紅璇翎心下焦急，因為此刻，黑水已經漫上來了，距離高臺不足一尺。
按照這個速度下去，再有半刻鐘，黑水就要漫上來了。
忽地，一抹精純的紅光，自那把完整的詭劍飛出。
這縷紅光，極為精純，比世間任何的紅都要紅。
那抹精光，徑自沒入了倦天涯的眉心。
“砰……”
他眉心那殘存的黑影，已然徹底消失不見。
想當初，這個黑影還是那個神秘老者引發的。
那老人，倦天涯至今都不知道是敵是友。
自從喝了他的茶，他心底最執念的那部分被無限次勾起，一直做著那個關於高考的噩夢。
在南荒的越州城，他浮屠初成，被帶入了一個神秘的空間。
那是一處荒漠，一座古廟，一株菩提樹，以及一個很虛幻的老道。
在那個空間，倦天涯被那個老道輕輕一點，登時將眉心的黑影削去了一大半。
如今又被冥皇邪鋒那縷精純的紅光一抹，徹底消失。
倦天涯忽地感覺腦中的那片海，忽然又大了一圈，如今已然可以看到整個海灣了。
在那縷精純的紅光，沒入他眉心的時候，他忽地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回過神時，已然發現自已置身於一個山崖邊上。
山崖的前面，是一個巨大的深淵，深淵的對面是一個巨大的瀑布。
水流從高崖之上跌落，如一匹巨大的白練從天傾瀉而下。
湍急的水跌崖底，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彷彿雷霆在迴響。
飛濺的水珠形成細雨，瀰漫在空氣中，折射出七彩的虹橋。
山崖峻峭，岩石裸露，歲月的風霜讓其表面看起來很是斑駁。
崖邊，一株古老的松柏挺立。
樹旁，是一塊苔蘚斑駁的青石，早已被風霜打磨得光滑圓潤。
青石之上，坐著一個虛影。
那道虛影，一頭白髮向後披著，正背對著倦天涯，看不清他的容貌。
那人，穿著一個極其古老的衣衫，看不出是什麼時代的款式。
那人，就這麼靜靜地坐在青石之上，靜默不語，彷彿沉醉於自已的世界，絲毫沒有受到山前瀑布喧囂的影響。
清風吹過山崖，送來了山間泥土和野花的芬香。
那株松柏沙沙作響，而老者依舊不動。
那背影，寧靜而又孤獨。
“這是誰？看他的衣著，不像是當代之人。”倦天涯喃喃道。
就在此時，那虛影陡然轉過身來，正對倦天涯。
那道虛影，鬚髮皆白，除了一雙眼眸微微帶著一絲血紅，其餘的五官根本看不清。
倦天涯一驚，心下已然有了猜測——莫非這老頭是太古時代的冥皇？
正當他詫異不已的時候，那道虛影忽地抬起了頭。
一雙血紅的眼眸，睨向天空，深邃而又帶著一絲惘然。
“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老者突然開口了，聲音雄渾，響天徹地，如黃鐘大呂般，震人心神。
他的聲音，已經完全掩蓋了前方瀑布的轟鳴聲。
倦天涯只感覺頭腦“嗡”的一聲炸響，一片空白。
這句話的意思，他懂——太古時代開始時，是誰將“道”傳給後代的？
他以前從未想過此等問題，如今卻被這老者給問住了。
雖然他答不上來，但是感覺這個問題，背後藏著不為人知的驚天大秘密。
無形之中，他忽地感覺腦中的那片海，更開闊了。
以前只能看到一個海灣，如今已經可以看到了海的外灘，比之前大了不知多少倍。
在聽到老者這一問之前，他對這個世界的一些現象，早已習以為常。
以至於“想當然”、“理所應當”，“就應該是這樣子的”。
就拿這個“道”來說，他之前一直以為就是有人傳下來的，一代傳一代，直至今天。
可被眼前老者這麼一問，感覺事情根本不簡單——第一個傳“道”的人是誰？他如今又在何處？
倦天涯答不上來，但大為震驚。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倦天涯心神未定，老者陡然又是一問。
這一次，他感覺腦袋嗡嗡作響，隱隱作痛。
天地尚未形成之前，又是根據什麼考察出來的？
倦天涯無法想象，宇宙洪荒一片混沌時，那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時代？
他答不上來，這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
縱然在那個科技發達的世界，他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那是物理學家的問題。
他想不到，在這個世界，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人思考過這個問題，遠比那個世界的物理學更早。
“冥昭瞢闇，誰能極之？”
老者凝望滄溟，又是一問。
……
黑水河高臺。
黑水已經完全漲了上來，和高臺齊高了。
而倦天涯處於冥想的神秘狀態，仍然是沒有醒來的跡象。
紅璇翎知道，這是他的機緣——冥皇邪鋒賞給他悟道的機會。
而這個過程，一旦終止，再也不復存在。
這也是此行的目的，兩人費了千辛萬苦，才來到這暗無天日的谷底，不能就這麼浪費了。
紅璇翎牙關一咬，右手併成劍指，往眉心一點，闔上雙眸，口中唸唸有詞：
“鬼之神可以御，龍之變可以役。
太宇借法，去。”
紅璇翎右手劍指陡然往前一引，雙眸驀然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