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知曉走近了，才發現她的眼角有淚滴。
“寧寧，該吃晚飯了。”喬知曉蹲下身子，撫摸她瘦削的手指，她的手指瑩白透亮，根根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我不是很餓，你們先吃。”
“你明知道的，你不吃，我們也不會吃的。”
溫柚寧嘆一口氣，從椅子站起來，喬知曉扶住她的胳膊，“烤了你喜歡的糕點，一會兒你多吃點。”
“茗暉呢？”
“送去我媽那兒了。”
溫柚寧停下腳步，“喬老師，你也得分點心思在溫子謙和茗暉身上，不要天天圍著我轉。”
“我樂意。”喬知曉半開玩笑地說道，“你不用覺得有壓力。”
儘管兩人走得很慢，到了前廳的時候，溫柚寧明顯有些力不從心，呼吸沉了許多。
喬知曉扶著她的胳膊用了些力，同時心裡酸脹得厲害。
這些年，她和溫子謙想盡了一切辦法，幾乎拜訪了國內外所有這方面的名醫專家，可溫柚寧的身體還是每況愈下。
餐廳裡，王媽和溫子謙早已經等著了。
“哥，你下班了！”
溫子謙看到她，站起身迎了上來，“今天感覺怎麼樣？”
“很好啊！”溫柚寧努力綻開一抹笑。
大家圍坐在餐桌前，看溫柚寧努力地咀嚼著食物，他們心裡都清楚，她並不好。
溫子謙低下頭，不忍心去看她，喬知曉也別開了臉。
王媽把冷好的湯送到溫柚寧面前，“寧寧，要是實在吃不下，先喝點湯。”
溫柚寧端過湯，喝一口，艱難地嚥了下去。
王媽也悄悄紅了眼。
吃過飯後，溫柚寧開口道：“哥，我有話要對你說。”
溫子謙跟喬知曉對視一眼，才點頭應著。
老爺子的書房還維持著原貌，一整排的書籍，溫子謙打掃得纖塵不染，書桌上還擺著圍棋，棋子已經有年歲了，每一顆都散發出沉沉的光澤。
溫柚寧和溫子謙相對而坐，溫子謙遞給她一杯溫水，“你還是不要喝茶了。”
溫柚寧把杯子裡的水倒掉了，“哥，我再陪你喝一次茶。”
溫子謙抬眼看了她片刻，接過她的杯子，倒上了琥珀色的茶水。
溫柚寧接過來，小心翼翼地啜一口，“是普洱！”
兄妹兩人坐在安靜的書房裡，一時都無話。
等茶水見底，溫柚寧放下杯子，“哥，有幾件事我要提前交待你。”
她掏出一張卡放在桌子上，“這些年賣作品的錢我大多都捐出去了，這些是給茗暉留的，留給他將來娶媳婦，沒有多少，你不要推辭，這是我當姑姑的心意。”
溫子謙把卡推了回去，“將來你親自交給他。”
溫柚寧苦笑一聲，沒有接。
“畫室裡的畫是留給你和嫂子的，你們賣也行，不賣也行，隨你們處置！”
“寧寧，你不要說這些，我聽著心裡難受。”
溫柚寧握他放在桌子上的手，“哥，我只是怕到時候來不及。”
“寧寧……”
“溫子謙，我不說了，你不要哭好不好？”
夜半時分，喬知曉在陽光房裡找到了溫子謙。
他蹲在一株芍藥花前，手指撫摸著花瓣，一下又一下，連喬知曉靠近了都沒有察覺得到。
喬知曉也學他的樣子，蹲了下來，這才看到他的眼睛紅紅的。
“子謙，想什麼呢？”
聽到她的聲音，溫子謙低下頭，整顆腦袋埋在自已的臂彎中。
喬知曉心疼地撫摸他的頭髮，“子謙，你不要這個樣子。”
“知曉，這次我們好像真的要送走她了。”
喬知曉當然知道溫子謙說的是誰，巨大的悲慼令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我的心好痛，隔了這麼多年，我還是捨不得她！”
“知曉，我們該怎麼辦……”
堂堂七尺熱血男兒，在戰場上流血流汗都不曾皺一下眉頭，如今，無助得像個孩子。
此後沒多久，溫柚寧就住進了醫院。
舊病復發，再加上她本身身體虛弱得厲害，醫生也是束手無策。
“病人這種情況已經沒有手術的必要，我們要做的，也只能是努力延長她的生命……”溫子謙盯著醫生一張一合的嘴，什麼也聽不進去，只覺得自已整個人像是墜入了懸崖，身體不停地往下墜落，墜落……
坐在醫院走廊的喬知曉，看到溫子謙的表情，心中已瞭然。
溫子謙頹然地坐在她身邊，喬知曉的眼淚已經流了下來，她握住他的手，“子謙，我們寧寧她……她……”
後面的話她不敢問出口。
“她不會有事的。”這句話說出口，溫子謙也知道有多蒼白無力。
兩人在醫院走廊裡坐了好久，整理好思緒，這才推開病房的門。
躺在床上的溫柚寧看起來小小的一隻，她看到他們，先綻出一抹笑。
溫子謙和喬知曉分坐在兩邊，每人抓住她一隻手，話未說，眼圈又紅了。
“哥，我想出院回家，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好不好？”
溫子謙盯著她蒼白消瘦的臉，咬牙點頭應著，“好。”
“子謙！”
溫子謙沖喬知曉擺了擺手，“我們還是依了她吧！”
翌日，溫子謙幫溫柚寧辦了出院手續，同時，他也向隊裡提出了休假申請，專心在家陪伴她。
回家之後，溫柚寧已經幾乎不能下床。
溫子謙會用輪椅推她到陽光房裡賞花，太陽好的時候，也會推她到院子裡曬太陽。
週末或晚上，顏錦畫一有時間也會來陪她。
下第一場雪的時候，溫柚寧坐在客廳裡，透過寬大的落地窗賞雪。
溫子謙坐在她身邊，把厚厚的毛毯蓋在她身上。
溫柚寧握住他的手，溫子謙感覺到她的手冰得厲害，他摩挲著她的手，“冷嗎？”
“還好。”
“哥，我想我該走了！”
“寧寧！”
“哥，你不要難過，我要去和周正團聚了，你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好。”溫子謙使勁吸了吸鼻子，“見到他，告訴他我也很想他，讓他好好照顧你，如果讓你受委屈了，我一定跟他沒完。”
“哥，你也知道，他那個人，怎麼會委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