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年歲大的人，覺都少

夜空中只有一輪彎月懸在天際。

寺廟中的樹木在暗夜中呈現出奇怪的形狀。

夕染來到了慧靈寺的大殿。

此時的大殿中已經沒了燭火閃動，一片漆黑中，巨大的佛像仍舊端坐在大殿中央。

金身上的光芒在黑夜中徹底暗淡下來。

佛頭被暗色籠罩著，從夕染角度看去，像極了一具被削掉頭顱的巨屍。

夕染的腳步在離佛像還有一步的距離處停了下。

仰頭，定定地端詳了幾秒後，她驀地伸手。

堪堪觸及到佛像之時——

“顧老闆。”

一道蒼老幹枯的聲音倏地在夕染身後響起。

“夜深了，顧老闆怎麼還沒休息？”

是慧隱方丈。

他站在大殿門口，門外的幾縷月光照在他身後，卻無法普及他那清瘦的面孔。

如果說大殿中的佛像像是一具無頭屍，那慧隱方丈的臉。

就是一個骷髏頭。

“睡不著，出來走走。”

夕染將手退了回來，反問道，“方丈也睡不著？”

“阿彌陀佛——”

“我一直聽說年歲大的人，覺都少。”夕染一臉今天終於是見識到了的表情，“看來是真的。”

還沒來得及說剩下話的方丈：“……”

“方丈你怎麼不說話？”

“……”

方丈：你覺得我該說什麼？

嘆了口氣，慧隱方丈只得面色無奈，“老衲確實是一把年紀了。”

夕染點著頭，面上頗為認同的表情，只是目光卻又放在了大殿中的佛像上。

慧靈寺打算修葺的，就是這尊佛像。

“方丈有沒有想過，完全重建一尊佛像？”

依照慧隱方丈和鮑管事之前的交談，這次修葺金身，只是在現在佛像的外周重塑一層。

“重塑一座，方丈你想修成什麼樣的，都可以。”

不僅如此，而且還能……更掙錢。

“顧施主說笑了。”

慧隱方丈沒因為夕染的話生氣，“我佛真容，豈能隨老衲的想法隨意塑造？”

“好吧。”

夕染頗為惋惜。

踏出大殿便往禪房的方向走。

“夜深燈暗，顧施主還是不要出來隨意走動為好。”

慧隱方丈對著夕染的背影囑咐了句。

“多謝。”

其實，夕染是有些好奇的。

要是慧隱方丈知道了，她剛才在他們的佛像上敲了一下。

是不是就不會這麼淡定了？

當然，夕染是不會說的。

這麼缺德的事情，容易捱打。

……

只在慧靈寺中借住了一晚後，夕染就離開了。

由於白日裡往來的香客太多。

修葺佛像前期的準備工作只能在傍晚進行。

天徹底黑下來之後，就要停手。

到最後動工的日子，才會閉寺。

為此，慧隱方丈還特意將每日閉寺的時間提前了半個時辰。

對於方丈的這種安排，夕染這邊沒多問原因。

回城的馬車上。

扶風給夕染按著肩膀。

“左邊、左邊。”

“對，再往裡一點。”

“舒服——”

夕染舒坦地眯起了眼睛，“你的手藝漸長呀。”

扶風笑著，“多謝誇獎。”

同在馬車中，只不過縮在一個角落裡，和兩人之間的氣氛格格不入的鮑管事，默默地將眼睛移向了別的方向。

他就不應該在馬車裡。

他應該在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