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祈雨當天,酷日當頭。
日光毫不留情地穿透雲層,照射在大地上,帶來無盡的炙熱。
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悶熱的氣息瀰漫在每一個角落。
百姓們無助地望著天空,期望著能降下雨滴,讓他們有糧可吃。
百官們神情肅穆,同樣憂愁而無助地望著天空,默默祈求今日真的當真下雨,否則不光是翎遙面上無光的事情了。
隨著一聲聲的禮樂聲,翎遙靜靜地站在祭臺之上,感受著這酷日的侵襲。
她舉起長劍,頂著沉重的發冠,一步一劍,緩慢而莊重的跳著歷經好多代雜糅出來的祈雨舞。
按照原本的計劃,她是要整整跳完一個時辰胡來才會燒掉祈雨符降雨,結果沒想到她才跳了一刻鐘,暴雨便傾盆而下,把翎遙本就沉重的禮服瞬間澆溼了。
“什麼情況?”
翎遙都不知道自己居然還真的能靠著祈雨舞求來雨。
“下雨啦!下雨啦!”
皇太女祈雨成功啦!
“皇太女千歲!”
“什麼皇太女啊,她分明是神女!”
“神女!神女!”
聽著祭臺下百姓們的聲聲高呼,翎遙的聲譽再創新高。
這一場雨救了大夏的急,翎遙是真心感謝上蒼的。
她認認真真的繼續跳完了那支舞,做全了禮數,這才帶著人回宮。
這次她沒用靈力護著自己,痛痛快快淋了一場雨。
翎望寵她,在她邁進東宮門口第一步就給她塞了一大碗薑湯。
翎遙是真不愛喝薑湯。
她受不了那個味道。
她捏著鼻子試圖把那碗湯推開,“我不要,我身體好著呢。”
但翎望的實戰經驗比她多,又過分了解這個妹妹,早就知道她要耍脾氣,端湯的碗不管她怎麼躲怎麼推都沒有動半分,湯更是一滴都沒撒。
翎遙聞著都辣鼻子的薑湯心裡就發苦,“哥哥~”
“你叫爹也沒用,你的身體可不是你自己一個人的,為了黎民百姓你也得喝。”
翎望是覺得萬事都不能靠著靈力來解決的。
若是有一天出來什麼意外靈力消失了,他們要護著自己就只能靠著外功內力。
人多幾手準備那總是沒錯的。
可翎遙如今忙著處理前朝的事情,哪有那麼多時間來鍛鍊身體?
只能靠著靈力撐著。
翎望實在看不過眼。
“成成成,我喝還不行嘛。嘶哈--這薑湯裡放辣子了麼,怎麼這麼辣!”
翎遙憋著一口氣全喝了,結果這湯又熱又辣,她現在舌頭和喉嚨是辣得不行,偏偏胃裡熱乎乎的,給她喝出了一身汗。
“不這麼辣還能把身體裡的寒氣逼出來嗎?真當自己是神女啦,金丹期而已。”
就是除了命長之外跟凡人也沒什麼區別。
“呀!婉兒,你吩咐下去,今日開城門,施薑湯,宮裡也有份,看著他們都喝上,不許一個人落下。官員那邊也分一分,省得他們老說我只知道殺人,不懂得疼人。”
上官婉兒忍不住笑,“是,主子。”
翎望還以為她當真不在乎那點傳言呢。
“呦,如今還知道用薑湯來邀買人心了。”
“這叫用最少的錢辦最大的事。
薑湯再貴也貴不過那些奇珍異寶,奇珍異寶我賞不起,也捨不得賞,那就賞碗薑湯唄。
再說了,今日他們都跟著淋了雨,功勞也算他們一份。”
“你現在辦事是越來越周到了,對了,皇祖母近日總是念叨你,你得空還是去看看,她老人家還是很想你的。”
自從翎遙忙起來以後太后便很少見她了。
翎遙直接讓翎望等一等,準備換身衣服就跟翎望一起去探望太后。
誰知她剛換好衣服,便聽到了鐘聲。
整整二十七下。
翎遙的腳死死釘在了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翎望同樣。
“哥--你剛剛聽到那個鍾--”
“二十七下,是皇祖母--”
翎遙腿一軟,翎望下意識把她撈起來。
“怎麼會呢,怎麼會這麼突然呢?”
分明分明前段時間見她還好好的。
到底是什麼病來得這麼急?
但她沒有時間想了。
等翎望一路拎著她到了慈寧宮見到了太后的遺容,翎遙全明白了。
她這是喜喪。
“太后娘娘是睡著走的,走的時候,很安詳。”
水息強忍著淚,跟翎遙解釋。
壽終正寢。
翎遙防備了她會被後宮爭鬥所暗害,防備了她生病,唯獨防備不了凡人必須經歷的,壽終正寢。
她到現在手腳都是軟的。
翎望扶著她的手緊了緊,“遙兒,皇祖母走得很安詳。”
水息說這話的時候,翎遙還覺得是怪她,怪她不常來看太后。
可翎望這一句就是在安慰她了。
趕不上親人最後一面不是她的錯。
可沒見到最後一面總是遺憾的。
“哥哥,當神仙長生,當真是極樂嗎?”
翎望答不出來。
他不覺得是極樂,他只覺得孤獨。
他愛自由卻不愛孤獨。
所以他修煉到金丹就不升了,因為活得越久,就代表他身上的責任越久,更代表著他身邊的人註定不會陪他太久。
五百年的時間太長了,百年便已經可以五代同堂,五百年,真的太長了。
他不願意孤孤單單的活那麼久。
翎遙罷朝一月,守了太后一個月。
得虧用的是水晶棺,還給太后用了防腐丹,不然都臭了。
太后生前早早就安排好了,不要大喪,不要一些亂七八糟的陪葬品,也不要跟先帝葬在一起。
翎遙都照辦了。
下葬那天,只有皇親國戚和后妃們。
翎遙把三個弟弟都帶來了。
陪葬品不多,卻也不少,該是她的就是她的。
這是體面。
除此之外,翎遙把從出生就跟著自己的玉佩放進了她的棺槨,蓋棺後還封上了親手畫的符。
是為了攻擊盜墓賊和溫養她屍體不腐的。
她覺得她是要常來這皇陵看看的。
明德帝給她上了香,把碑擦了又擦,也是十分的捨不得。
太后是他的生母,卻甘願到死都沒有恢復自己生母的身份,反而以養母自居。
不管是生前還是死後,從來沒有讓明德帝為難半分。
他們母子倆除了太子的事有過不和之外,這輩子就沒紅過一次臉。
母子做到如此,當真稱得上一句世所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