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河北迴來後，武同塵的父親就像了了一樁大心事，對待人和事的態度和方式也改變了很多，感覺老了一些，變成了一位和藹的老者。
現在廠裡員工多，有很多在廠子裡住的，晚上老武也不走了，在傳達室裡面鋪了一張床，在廠裡直接睡。
每天下班後廠子還是很熱鬧的，傳達室門口天黑後都會亮著一盞燈，直到晚上所有人都睡著了，老武才去關滅這盞燈，每天晚飯後會有一兩桌的工人在燈底下打牌，在那個娛樂活動不多的年代，撲克牌絕對是娛樂榜top1。
“華子，一會你們打完牌順手把燈關了吧，我有點困了。”老武對著武同塵的小舅子周華說。
“行大爺，你不要問了。”
半夜，老武因為睡得早，被尿憋醒了，拿了個手電就出門準備小解。走著走著聽到車間附近有動靜，他長了個心眼，去傳達室拿了個棍子。剛拿完棍子，遇到了從工人宿舍走出來的周華，周華剛要打招呼，老武手指往嘴中間一放，示意不要出聲。周華一頭霧水，老武指了指車間方向，周華又看了看老武手裡的棍子大概明白什麼意思了。
兩個人悄悄地走到車間附近，燈還沒開，就藉著月光看到牆上有個黑影，是小偷！老武瞬間開啟了燈直接照著那個小偷，張嘴就罵：“你媽個逼的找死呢！”小偷被照的一瞬間眼一下看不見了，被他那麼大聲一喊，身形不由得一抖。
周華也反應了過來跟著張嘴就罵，然後他倆突然發現下面還有一個人，正託著一麻袋東西想往上送呢。這時對面的小偷也反應過來了，坐在牆頭上的那個摸起牆上的磚頭就往這邊砸，另一個小偷東西也不要了，放在地上踩著就往上面爬，牆上的小偷伸手一把將他拉了上去，這時周華撿起了剛才小偷扔過來的磚頭，照著小偷使勁砸了過去，砸到了其中一個的肩膀，聽他慘叫了一聲掉到了牆外。老武一邊罵一邊喊，廠裡的工人也被喊起來好幾個，一群人向廠外追去。追到外面發現一個已經逃跑了，另一個摔了一下，腿不利索沒跑動。幾個人抓著他就是一頓踹，踹完給拉到了傳達室，藉著燈光大家才看清楚，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被打的蹲在傳達室的牆角瑟瑟發抖，周華走了過來照臉就扇了一巴掌：“好的不學，學偷人。”這裡偷人是偷人的東西，不是男女的那種偷人，大家不要誤會。這個半大的孩子此時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在那裡什麼話都不說。“等明天白天把你送公安局去，看你還能學好吧。”周華厲聲喝道。折騰了一晚上他也困了，回去睡覺了，老武卻不困了，剛才本來睡得就早，經過這個事他又清醒了。
他拿起了報紙在那看了起來，過了有一個多小時，老武看了看牆角蹲著的小偷，“年齡不大幹什麼不好，為什麼要偷東西。”
“爺爺，我也是頭一回，實在是沒錢吃飯了。”
“你們只要被抓住就是第一回，不被抓住不知道幹了幾百回了，沒錢吃飯就能偷了？”
“真沒有，我已經兩天沒吃飯了，再不想法弄點錢我真的要餓死了。”
“剛才那個給你一塊偷東西的是誰，第一回幹還會有同夥？配合還那麼好？”
“那個是我哥，我們倆小時候練過武術，我真沒偷過東西，我實在太餓了。”
老武看了看他，眼神裡沒有撒謊的感覺，他把今天晚上吃剩的半個饅頭遞給了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抓緊接了過來，幾口就吃完了，老武看得出來他是真的餓了。“怎麼回事，家裡大人呢，不問你們事嗎？”
“我爸出去打工了，我媽前幾天出車禍人沒了。我爸現在應該在回來的路上，但是我們聯絡不到他。”說著哭了起來。
老武一聽到母親沒了這個話題，有點和他共情了，他又看了看這個孩子，想著是明天去派出所接受教育還是怎麼辦呢。最後，他決定給這個孩子一次機會。“孩子，爺爺很同情你媽媽沒了，爸爸又不在身邊，真的，但是你不能做違法的事。我要是明天真把你送去派出所，你這輩子就完了。”
“我知道，爺爺，我真不是個小偷，我今天真是餓的沒辦法了。我求求你原諒我吧，我保證以後不幹這些壞事了。”說著跪了下去。
“孩子，人的一輩子很長，爺爺不想毀了你，今天爺爺可以讓你走，但是你要答應我，永遠不準再幹違法的事。”老武和這個孩子語重心長的說。他願意讓這個孩子走，因為自己也受過窮，吃不上飯的時候偷和搶的念頭也都動過，只是沒付出行動，他道德底線剋制住了自己，有時候一念之差就會萬劫不復。而如果抓住這個孩子這個錯誤，是，能把他送進去接受處罰，雖然那是他應得的，可這孩子真的毀了，他捨不得毀了這個孩子，他的人生還沒開始。
“爺爺你放心，我發誓不會再做這樣的事了。”孩子堅定的說。
“好，我這放你走，但是你要稍等一下，我去食堂再給你拿兩個饅頭，以後好好做人。”老武還是那麼善良，當然，他今天的選擇也是正確的，後期這個孩子確實走上了正路。
這個孩子接過饅頭的時候淚如雨下，不斷的給老武磕頭，並一再保證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自己都不再幹出格的事。
“走吧，天還沒亮，都還沒看到你，要是都認出你了你以後就沒法做人了。如果以後缺口飯吃，就來廠子裡傳達室找我。”老武說道。
孩子抱著饅頭深深的鞠了一躬，轉頭走了，以後他再也沒出現過，很多很多年後一個偶然的機會，武同塵的一位朋友聊起了這件事，他認識那個孩子，那個孩子從那一天後沒有再做過出格的事，回去好好上了學，畢業後做了一名普通工人。
第二天，周華睡醒來找老武，要將這個孩子送去派出所，老武說已經放走了，把事情的原委給周華講了一番，周華也沒再說什麼，只是提醒了老武以後還是要多注意，如果夜裡巡視的時候最好不要一個人。武同塵聽說後去街上買了兩條狼狗，喂大了之後每天夜裡廠子鎖門關燈了就把兩條狗撒開，安全係數還是蠻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