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朱是我剛工作時頂頭上司的獨子，人挺優秀的，交大畢業，又在美國讀的研究生，畢業後進了谷歌。最近國內機會多，所以想回來創業，我那個老上司，夫妻倆就這麼一個兒子，兒子願意回來，開心的不得了，專門打電話給我，讓我幫兒子鋪鋪路，我這上司，以前對我挺關照的，他那個兒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呢，大本事沒有，只能幫他再公開場合亮亮相，再介紹些人脈。等會他過來了，你們聊聊，看有沒有合作的機會。”
老朋友發話，鄧總自然買賬：“他現在是自己做，還是在別人公司做？”
“現在幫朋友公司做，他當cto，負責技術，幫公司剛融了兩千萬。不過他說朋友公司市場前景一般，發展空間不大，他準備等朋友公司投資到位，就把自己的股份轉出去，自己做個公司。”
鄧總笑道：“果然是年少有為，我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還在機關給科長端茶倒水擦桌子呢，人家現在已經可以自己開公司了。”
正說著，包廂門開了，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推門進來，男人莫西幹頭，灰格子西服，內襯一件黑色t恤，t恤外面還露著一根赤金鍊子，腳上蹬著一雙白色aj球鞋。女的長著一張大學生一般清秀稚嫩的臉，身材卻很誇張勁爆，很有些童顏巨乳的味道，身著一身灰色套裝，露膝西裝裙下面，是一雙黑絲長腿。
鍾瑖剛才在臺下離得遠，又集中精神聽演講，沒注意這人的穿著打扮。近前一瞧，感覺這人這身裝扮說不出的怪異。這種場合，要麼走商務風，西裝革履。要麼走技術風，襯衫牛仔，像他這樣黑人嘻哈風，還帶著一個長腿妹子，實在有點不倫不類。
“難道矽谷現在流行這種腔調？”鍾瑖心裡暗想。
那人一屁股就坐在石秘書長身旁，大大咧咧道：“石哥，不好意思，來晚了，剛才有個投資人找我，問我的公司什麼時候成立，還千叮嚀萬囑咐，不要接受別人的投資，一定要把天使輪的機會留給他。哦對了，這位是？”
石秘書長介紹道：“這是我的老朋友，上海xj的鄧總，這是他公司的鐘總。”又指著他道：“這是朱司長的公子，朱寅。”
那人聽說石秘書長說他是某人的公子，竟然有些惱了，道：“石哥，我出來混，憑的可是自己的本事，可不是靠我家老爺子的面子。”說著，坐著衝各位一拱手，“朱寅。”
說著，一擺手，那個女孩起立，向鄧總等幾人發名片。鍾瑖有點呆了，他自認也算見過些大人物，上市公司的老總，副部級的領導，也都一起吃過飯，但像這位這麼譜大的，還是頭一次見。
鄧總臉色也有點難看，但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也沒發作，收了名片，不鹹不淡說了句：“不好意思，名片沒帶，bella，你把你的名片給這位小姐一張。”
鍾瑖單手接過名片，也笑道：“我也不好意思，名片剛發完了，下次見面再補上吧。”
名片一入手，感覺很堅挺，也不知道什麼材質，低頭一看，黑底燙銀字，土豪風十足。上面羅列了三四個抬頭。又是總監，又是cto，又是創始人的，看著眼暈，背後還有一個不知道做什麼用的二維碼。
這種一下子羅列三四個抬頭的名片，鍾瑖還是小時候陪爸爸出去應酬的時候見過，這幾年，大家都用電子名片，見面互相碰觸一下手機，就完成了名片交換，像這種古風名片，倒是少見了。
鍾瑖掃了名片一眼，見上面還有google deepnd 架構總監的字樣，奇道：“朱總現在還在google？”
“哦，是的，我還沒辭職呢，兩年的年假攢在一起，回來做事，等我這邊公司開好了，投資到位了，我就回去辭職。”
“google沒有競業協議？”鍾瑖吃了一驚。
“當然有，但這邊的事，那邊怎麼會知道呢？我在那邊薪水加分紅，一年幾十萬美金呢，早辭職，不就虧了嗎？”那人竟然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絲毫不加遮掩。
鍾瑖倒被這人的理直氣壯搞得有些無語，現在的年輕人，算盤都打得這麼精嗎？美國的薪水和分紅不放棄，這邊的投資更要拿，魚與熊掌，一點都不落下。
那人又衝著鄧總說：“我聽石哥說，你們公司要架gpu伺服器，交給我就好，保你妥帖，你們的gpu買了沒？要是沒買到，我有路子。就是價格稍微貴了點。”
鄧總已經不想和這人說話了，他指了指鍾瑖：“這件事由鍾總全權負責，你和他對接就好。”
“鍾老弟，你放心，硬體的事交給我，絕對沒問題。過幾天，我去上海，咱們把合同簽了。”那人又轉身對鍾瑖道。
鍾瑖笑笑，“本來我們公司架伺服器的事一向是上海計算機研究所做的，既然朱公子開口，都好說。可公司大，還是要走下流程的，現在金額稍微大點的合同，都要拿到外面審計。你總要給我個方案和預算，我好拿去審批。”
“方案？方案現成的，軟硬體方案都有，而且我保證，是目前最先進，效率最高的方案，說完，讓旁邊女孩拿出一本冊子，丟到鍾瑖面前，你看，這個詳細不詳細。連具體施工流程都清清楚楚。”
鍾瑖翻開一看，裡面竟然有google的水印，顯然是翻印自google的內部工作手冊。他嚇了一跳，“這個給我們真的沒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這只是一部分，等我們簽了合同，我把剩下的資料給你，你們一看就明白，我再派個幾個技術人員過來，一個月內，絕對給你弄好。”
鍾瑖翻了翻手冊，又想了想，還是把手冊還給了那人，“這份手冊我現在先不拿，等正式實施的時候，你再給我吧。”
“也行，看來鍾總是個謹慎的人，我喜歡和你這樣的人合作。”說完，那人接過冊子，丟給了旁邊的女人。
那頓飯鍾瑖吃得有些食之無味，他實在不想和這個膽大包天的人扯上任何關係。不顧競業協議，在職時出來開自己的公司，還敢拿原公司內部保密級的內部檔案來給自己拉生意。這要是被原公司知道了，肯定要吃官司的。
架設gpu伺服器不是什麼高難度的活兒，公司那批人加上計算機研究所的幫助，應該沒什麼問題。當然，google的方案顯然經過高人最佳化，效率會提升不少，鍾瑖剛才翻了翻那手冊，就是那人剛才在臺上演講的內容，他已經知道了思路，雖然執行起來，肯定會有問題，總比接個定時炸彈強。
真當google的法務部是擺樣子的？
除了那個朱寅還有他身邊的長腿妹子，這頓飯大家都吃的無滋無味。鄧總和那石秘書長都沒怎麼喝酒，兩瓶上好的西班牙桃樂絲酒，基本都被那對男女喝了。
剛上了一份素菜，石秘書長接到一個電話，然後起身對眾人拱手道：“各位，實在不好意思，下午的流程有些改變，協會的人要我過去拿個主意。我要先走了，你們慢用。抱歉抱歉。”
鄧總忙起身道：“我們下午也有個會，要馬上趕過去，我和你一起走吧。”
石秘書長看看朱寅，“小朱，那你呢？”
“沒事，你別管我，等會我有個朋友要來，我要再等會兒。”朱寅若無其事道。
“那好，bella ，你過去買下單。”鄧總轉身對bella 道。
“這酒不錯，再要兩瓶，鄧哥，這頓飯錢，到時在合同里扣好了。”朱寅仰著一張醉臉，毫無顧忌說道。
“朱老弟說笑了，一頓飯的事，不用這麼計較。”鄧總不動聲色道，“去，給朱老弟再要兩瓶紅酒。”說完，拉著石秘書長出了包廂。
鍾瑖等人自然跟了出去，在包廂門口，石秘書長雙手握住鄧總的手：“老鄧，小朱一直在國外做事，不熟悉國內的情況，你多擔待點，接下來的事，你自己看著辦吧，我就不摻和了。”
鄧總笑道，“這小兄弟是個性情中人，挺有意思的，系統的事，我也不懂，都是小鐘在弄，反正見過面了，這件事，就讓兩個年輕人做吧。”
石秘書長轉身握了握鍾瑖的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後生可畏呀，後續的事，就交給你了。”
鍾瑖忙彎腰，雙手握住石秘書長的手：“秘書長說哪裡的話，這件事，我會想辦法的。”
送走了石秘書長，下午的會都是務虛，四人也不想再參加，鄧總對鍾瑖道：“走吧，咱們回酒店，來了兩天，咱們還沒好好聊過呢。”
四人回了酒店，在大廳正好碰到鄧夫人，鄧夫人好像喝了點酒，雙頰透出一股子玫紅色，平日略顯呆板的臉，倒是生動了許多。
鄧太太見了鄧總，忙道：“我剛才和媽一起，和她的學生一起吃了飯，媽說說笑笑，挺開心的。”
鄧總卻不喜歡酒意盎然的鄧夫人，他皺著眉道：“媽沒喝酒吧？”
“沒有，怎麼能讓媽喝酒呢，媽喝的是鮮榨蘆薈汁。”鄧太太忙解釋。
“行，你先上去休息一下，我和小鐘一起聊聊。”說著，拉著幾人去了二樓咖啡廳。
四人坐下，鄧總笑道：“小鐘呀，我媽的事，真要多謝你了。我媽這幾天一直誇你，說你做事細心，又有耐心。”
鍾瑖忙客氣了一番。
鄧總話鋒一轉，“你覺得那個朱寅怎麼樣，能合作嗎？”
鍾瑖實話實說：“我個人建議，最好不要合作。別的無所謂，主要他現在還沒從google辭職，我們和他自己的公司合作，會牽扯到競業協議，挺麻煩的。這還不是最重要的，要命的是，他拿出來的那份手冊，還是google內部的保密檔案，上面的水印還在，這已經是違法了。google不較真就算了，萬一計較，罰上億都有可能，甚至還會有人坐牢。”
“google的內部保密檔案？”鄧總沒看到那個手冊，聽鍾瑖一說，也吃了一驚，“他膽子那麼大？那你準備怎麼辦？他畢竟是石秘書長的朋友，又是朱司長的公子。朱司長雖然馬上就要退了，可畢竟在這一行做了那麼久，虎老雄風在，不好得罪。”
“拖吧，只能拖了，先以美國製裁，晶片和配套的裝置不知道能不能到為由先拖一段時間，然後再搞個競標，流程走完，怎麼也要幾個月了，我不相信他的年假會那麼長。”鍾瑖道。
“他要是留個人在這邊盯著呢？”鄧總又問。
“他就是個皮包公司，哪有什麼像樣的人才，我把招標檔案搞得複雜一點，他們想參與競標都難，別說中標了。反正我們給他機會，他做不了，石秘書長那邊也沒什麼話說。”
鄧總點點頭，“具體你去操作吧，到時候，有了結果，你跟我打個招呼。我和老石十幾年的關係，不管怎麼樣，也要給他一個交代。”
鍾瑖自然點頭說沒問題。
鄧總又道：“我聽bella說，你們明天就要走？”
“是，出來快一個禮拜了，公司還有事等著，這邊既然安排妥了，我就想先回去了。”
鄧總自然又是一番感謝，又道：“我再陪我媽一天，後天回去，馬上還要出差，市裡面帶了一批高新企業要去新加坡參加一個推介會，點名我要過去，可能要一個禮拜。等我回來，我倒你們公司看看去，給下面人打打氣。”
鍾瑖自然又是一番感謝。
鄧總又道：“你昨天見了韓董了？”
“是的，”鍾瑖心道終於來了，“我有個老鄉，做投融資的，韓董想見一下。”
“哦？”鄧總曖昧的笑了笑，“”韓董是想融資？”
“這個真不清楚，昨天就是初步接觸了一下，聊了些雙方公司的情況，韓董和姜總並沒有談具體的事。”鍾瑖道。
“那他們有沒有約下次見面？”鄧總又問。
“約了，”鍾瑖知道，這種事鄧總遲早會知道，他用不著隱瞞，“他們約著下下週，在上海見面。”
鄧總低頭想了一會兒，突然問道：“聽說你是老薑的同鄉？”
“是的，我們都是江陰的。”鍾瑖回答。
“你那個做投融資的朋友也是江陰的？”鄧總又問。
“是的。”鍾瑖只能照實回答，“怎麼了，鄧總有事？”
“哦，沒事，隨便問問。行了，忙了這麼久，明天還要趕早班飛機，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鍾瑖起身向鄧總道別，正要叫朱琳一起走，bella卻道，“鍾總，我下午想逛逛街，買點女的東西，能把a借我用一下午嗎？”
朱琳早上莫名其妙對他發脾氣，鍾瑖本想問個清楚，可既然bella發話了，也只能笑道：“現在又不是工作時間，a做什麼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