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水
第135章
大家面面相覷，臉上都現出掙扎之色。
說起時間，他們已經和這位新來的領頭人相處了兩三個月。
說實話，他們就沒見過這麼光風霽月的人物。
他既沒有當官者的傲慢，又不貪財貪權。
對待他們這些下屬也真誠無比。
而更重要的，是他對於做好官這件事的堅持。
他是真的想做個好官，想為老百姓做實事。
在青城的這段時間，他各種事親力親為，不僅多次出去實地瞭解情況，還下田地和百姓一起研究種植學問。
只是災難來的猝不及防，大人雖然鞠躬盡瘁，但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儘管頭髮都白了許多，還是最後到了這個地步。
這群自青年時期進入府衙一直吃官糧的混子油條們，往日遇到這種情況跑的比誰都快。
今日卻捏緊了手裡的木棍，堅定的站在了自已的大人的身前。
也罷，人總有一死，至少這一回。
死的壯烈，也算是一種慰藉。
新知府看著眾人堅定的眼神，怔愣了片刻，最後嘴角露出一個淺笑。
他們面向著馬上要被頂開的大門，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這些天的天氣總是這樣，天一亮就是炎炎烈日。
而百姓們從半夜就向這裡聚集過來，聽這響震天的聲音，外面必定是烏泱泱一片人。
儘管心裡下了決心，可是在門從外面被破開的那一刻，包括新知府在內的所有人，都面無血色，心中惶惶。
哐鏜一聲巨響，漫天的灰塵散盡之後，他們終於看見了湧進門內的第一批人。
這是一群乾瘦蒼老的白髮老者。
他們身上的氣息威嚴，氣勢也很足，一看就是家裡的長老長輩。
青城這地方人們的觀念自古以來就是尊老愛幼。
在大危難來的時候，老人，孕婦和小孩優先會被保護。
所以最先倒下的，反而是青壯年男女。
儘管如此，這些老人也已經是強弩之末。
他們其實也知道新來的知府人很好，官府也是真的沒有辦法。
但是為了家裡的人能夠多一些活命的機會，他們也只能行這種土匪行徑。
其中一個臉上滿是溝壑的老者緊繃著臉，氣憤道，“裴知府，你之前承諾過我們今日放糧，如今時間已到，大人不會忘記了吧。”
新知府臉又白又紅，事到如今，他只能實話實說，“老丈，鄉親們。”
想清楚了，他反而鎮定了下來，“我確實承諾過。只是官倉的糧已經放了很多次，這次是真的一點點都沒有了。我上奏朝廷沒有回信，又求助無門。”
他脫下了自已的官帽，“如果大家一定要我來負責，那就賠了這條性命給大家。”
府衙眾人都齊聲附和。
也許是這些話過於無畏，看到這一幕的百姓都被震懾住。
門外不知情況的眾人還在嚎叫，門內的人已經冷靜下來。
之前說話的老頭冷著臉大喝一聲，“都給我安靜。”
有年輕人也一聲一聲的傳話，“都安靜。”
氣氛瞬間靜了下來。
卻有一聲聲哭泣聲壓抑的傳來。
先是低低的，後面像是浪潮一般，鋪天蓋地，將天地染成悲壯淒涼的顏色。
大家都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些老人們佝僂著腰，渾濁的眼淚沖刷掉臉上的塵土。
他們活了這麼久，死了就死了。
可是他們的兒子，媳婦，還有小孫子，可怎麼辦呢。
眾人皆是萬念俱灰，恍恍惚惚間，看見有一黑色的身影穿過人群走進府衙。
也許是她身上的氣息清冷又神秘，所以一路走來格外的順暢。
她一直走到新知府的面前，看著彷彿蒼老了十歲的故人，聲音嘆息。
“裴子吟？”
男子原本低垂著頭情緒極度低落，聽見這道聲音，猛的抬起頭來。
他神色激動，這個聲音？
只見眼前的女子身披一件寬大的斗篷，將自已嚴嚴實實的包裹住，看不清裡面的面容。
他聲音微微顫抖，確認道，“謝夫人？”
溫如蘭嗯了一聲，她緩緩的掀起自已頭上的帽子，那張有缺陷的臉驀然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本來捕快們聽到這柔和舒服的聲音自動腦補是一個美人。
結果。
反差太大，一邊心裡遺憾，一邊又印象極其深刻。
大人認識的女子，果然不同凡響。
“好久不見啊。”溫如蘭拉著裴子吟走到一邊。
男人只覺得自已的心跳不受自已的控制，似乎要從自已的心臟裡跳出來。
他剛才真的以為自已要死了，最後想的，也是自已在家病弱的母親和溫如蘭。
剛才那瞬間，他還以為是錯覺。
裴子吟心潮洶湧，倒是沒聽清溫如蘭的話，被掐了一把腰間。
他頓時有些腿軟，立馬反應了過來。
“謝夫人，你說什麼？”
溫如蘭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從自已的寬大的斗篷裡掏出兩個不大不小的水壺出來，交代道，“把這個水給他們喝，當做賠禮。”
裴子吟神色呆滯，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什麼？”
溫如蘭淡定的重複了一遍。
裴子吟的眼睛定定的盯著那水壺，下意識吞嚥了一聲。
沒辦法，他們也好幾天沒喝水了。
他像是抱著什麼稀世珍寶一般，小心翼翼的接過一個水壺開啟來看了一眼。
裡面是清澈乾淨的新鮮的水。
他強自按耐住喜悅，將水壺又塞給了溫如蘭，“這水，太珍貴，你留著喝。”
溫如蘭又輕輕掐了他一下，“這是你的百姓，水對我來說不是問題。你要是不想救他們，那水我就拿走了。”
裴子吟有些傻乎乎的哦了一聲，然後深深的躬身行禮。
接著他轉身，舉起手裡的水壺，聲音響亮，“大家都不要急，我這裡有水，現在分給大家。”
眾人不禁譁然。
什麼？
有水。
他們欣喜若狂。
水可是比糧食更珍貴的東西。
要是真的有水，那可真的太好了。
大部分人都重新燃起了希望，部分人甚至臉上出現了癲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