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蔻香吻情

敖穹遇刺的事，讓眾多官員大驚失色。

相比君王昏庸，他們更不能接受背叛王族、刺殺君王這件事。

官員們紛紛表態，要求嚴懲戾劊崖，敖烈也在其中；然而敖穹沒有回應他們的要求，選擇了從寬處理。

他說，戾劊崖之事皆為偏見所起，他本身並不是真的想要殺王；而侍衛因衝動行事，乃為年少閱淺，非蓄謀之事。

“除戾劊崖之官籍，貶為庶民，逐出主城，侍衛予以安葬，其家眷不予追究；此事不予再議。”

但派人去收回那位侍衛的屍體時，他們卻說不見了…

敖穹雖說很驚訝，但也親自去看了；他摸了摸地上乾涸不久的血跡，又感知了些空中還未全部散去的細微氣息。

敖穹低著頭，若有所思了起來，隨後下達了新的旨意。

“侍衛經歷磨練，現已初露鋒芒，故已休整，時期結束，待定…”

雖然敖穹依舊和往常一樣，處理政務,但他臉上的笑容比先前少了一些，而且一有時間會發呆一會兒…是有心事。

三木知道敖穹是有考慮某件事情，故而神思疲乏，便想著做點什麼能讓他開心,然而不管是樂舞還是遊戲,都似乎不能讓他真正地放鬆下來。

是不是出宮散散心會好一些？

“出宮嗎?”敖穹沉吟片刻，忽而笑道:“計我猜猜看，你是不是想去那戲臺瞧瞧?”

戲臺是給百姓們搭建的，夙龍族人會在節日裡，透過傳統歌舞敬神祭祖，獸人們會模仿先祖傳說，分別演繹混沌、降臨、盤踞和誕子，而大家最喜歡的便是誕子。

三木當時沒明白，誕子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結合生子嗎?不過瞧著獸人們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他倒也想多看幾眼，只可惜最後他和奴殿趕著離開，沒能看上。

他曾對敖穹說漏過嘴一次，沒想到他倒記在心裡。

三木心中甜蜜，卻還是搖頭道:“大王不必在意我。大王想去哪裡，我陪你去呀。”

柔軟的尾巴輕掃著敖穹的手背，帶著一點淺淺的香。

敖穹胸中一柔，撫摸著三木柔軟的毛髮，笑道：“…要去泡溫泉嗎?”

“溫泉?”三木欣喜道， “這裡有溫泉嗎?”

“當然有啊。”敖穹笑著，看三木兩眼放光，便知道他已經很期待了，“不過我們要悄悄去。 而且天亮前要回來。”

…還要偷偷去啊?

還只能待半天，這條件也太苛刻了吧。

三木心裡吐槽，但又頗為興奮，一想到自己能在溫暖的泉水裡舒展四肢，他就已經感覺到了放鬆。

但怎麼才能悄悄的去?把看守侍衛迷暈嗎?還是…“你也真是太小看我了吧。”敖穹戳了一下三木的腦門，這傢伙腦袋裡對他的描繪竟然只有這麼點兒能力嗎?

不忍直視。

“那要怎麼去嘛？”

“飛過去啊。”

彼時敖穹與三木已來到蒼華殿的頂樓。

只見敖穹伸出手，一團藍色的水流便出現在他掌中，水流像是繩索一樣， 先是纏繞在敖穹周身，隨後便是三木。

三木驚訝地看到這些水流慢慢地變成了霧氣，而他整個人像是被一團柔雲包裹著一 樣， 輕飄飄便飛上了天空。

夙龍族獨有的術，運用體內血氣，騰雲駕霧。

三木心怦怦直跳。他還是第一次， 飛到那麼高的地方，自然是害怕的，不過敖穹握著他的手，給了他安定和勇氣，也就沒那麼膽怯了。

在適應之後，三木大著膽子往下看，長樂城好似他和敖穹玩的棋盤遊戲，那一處處閃著燭火的光點，宛如星夜。

真奇妙呀。

如此看著，大地反而像是天空，天空反而成了大地…

很快，三木就看到前方雲層疊嶂，一股潮氣撲面而來。

緊接著，就聽到敖穹說道:“準備下去了喲，我們到了。”

**

傳說，龍族真祖在誕下雙子之後，便化身為一條山脈，自西向東，雄峰綿延，皚雪瑩瑩，龍族後裔奉其為龍脈。

其首化為一池春泉，落於龍脈初端，於夙龍族內，因常年幽香不散，夙龍族人故命其為“蔻香泉”。

**

“芙蓉生新水，豆蔻暖生香。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便貪得這一縷幽香。”

敖穹與三木共浴池中。

剛落地，三木便被這一片雪景驚美到了。

皚皚白雪，好似一片純潔無瑕之地。

空中仍有飄雪，放眼望去，天似穹廬，地如託萼，完全像個世外桃源。

“說起來，我也有十多年沒來這兒了。”

敖穹舒坦身體，仰頭望向星空，“以前總愛和父親與師傅一起來，我和父親會一起玩水，他抱著我，嘩地一下跳到池子裡，然後我倆就在水底下你抓我、我抓你，看誰先抓住對方的尾巴。”

“師傅呢，就在一旁盤地而坐，據他所說，這裡的環境很適合靜修，如果我玩夠了，他會教我如何最大程度控制自己的血氣，但以父親的性格來說，他可不會光讓師傅一人在旁邊待著。”

“於是，父親潛入水中，隱去氣息，縱使師傅感知力驚人，但反應過來時，已經被父親拉入水中，但得到的就是…父親頭上的兩個大包，這時我呢，會游到師傅身旁安慰他，師傅很吃這一套。”

“因此，每一次父親惹師傅生氣，我都能讓師傅瞬間熄火。”

三木腦補了敖穹父親的臉，嗯……兩個敖穹在水裡抓著玩嘛？

好像……還挺有趣。

“大王的師傅對待孩子的你似乎有極大的包容性呢…”三木頓時也對那位傳說中的龍師產生了好奇的心裡。

“是啊，父親事務繁重，很少有時間陪我，所以師傅就理所當然的成為了我的另一位‘父親’，每次我犯錯誤，他也只是口頭教育，每次睡覺都會耐心為我哼歌謠，對於我來說，他是很重要的家人”

“那你的母親呢？在旁邊看你們笑話呀？”三木突然問道。

“母親啊……”敖穹湊到三木耳邊，戲笑道，“父親就是母親啊。你不知道嗎？”

什麼跟什麼啊……三木害羞了。

他想推開了敖穹，誰知反而被他抓住了手，一把拉入懷中。

肌膚之下，赤誠之身。

三木臉漲得通紅，已分不清耳邊的心跳聲，是自己的還是敖穹的。

近日，他發現敖穹對他的態度比先前更親密。

他當然是高興的，兩情相悅這不正是他想要的嗎？然而寵愛之下，他也會有些害怕，害怕太過喜歡而失去，那日在花園，他看到那麼多夙龍族人想置他於死地，心裡是有惶恐的。

不是怕他們對他不利，而是怕敖穹最後捨棄他。

“不會的。”敖穹深情地看著三木，“我永遠都不會拋下你。”

三木被看得心都要化了。

這時敖穹突然想到了什麼，丟下一句“你等我一下”，隨後離開了池子，朝一處雪地走去。

等他再回來的時候，笑嘻嘻的臉上全是得意。

他提著一罈酒。

“嚐嚐。這可是你們狐族的美酒吶。”三木一喝，果真是。

“這是以前商客留下的，我一直放著都沒捨得喝，就珍藏在了這裡；那時候商客們帶來的物品，我都很喜歡。”

敖穹下到池子裡，回憶道，“熊族的美食，翼族的占卜，獅虎族的鍛造品，長靈族的智慧書籍……”

當真是百花齊放。

“那麼狐族呢？”三木忽而俏皮道，“大王喜歡我們什麼呀？”

敖穹凝視著三木，須臾：“我認為，狐族被趕到大陸最貧瘠的邊緣地帶，有失公允。”

三木一愣。

“自我幼時，便聽聞狐族人因結交鬼魅，戕害他族，才被趕到邊緣地帶。但你不覺得奇怪嗎？如果狐族人真有本事，何須如此？他們早就獨佔大陸了不是嗎？可惜真相為何，已無從考據。但起碼我認為，時至今日，一切都可以去化解，只要有心。”

敖穹拿過三木手中的酒罈，仰天灌了一口。

只聽他溫柔而又堅定道：“好酒啊。希望未來有一天，狐族與其他種族都能和善交好。我願為此開先例。”

不止是狐族，熊族，獅虎族，長靈族，翼族，狼族……

希望天下之愛，大同有之。

這是他的夙願。

感受著敖穹的心意，三木心有感動，不禁眼眶微溼。

不知為何，他感覺到自己的心、靈魂在這一刻被釋放，原來也有這樣的，非我同族，卻仍關懷，他一直苦苦找尋的落腳點，似乎已經找到了。

“好啦。我們該回去了。”敖穹摸了摸三木的發。

“嗯。”三木應了一聲。

他的聲音比以往更加柔軟甜蜜，令敖穹怦然心動。不覺屏住了呼吸，敖穹感受到體內血氣躁動，大亂了起來。

“大王？”察覺到對方的異樣，三木伸手想去碰敖穹，卻被他一把推開。

只聽“嘩啦”一聲，敖穹竟一頭鑽到了溫泉水裡。

“大王！”

三木著急，連忙跟著下水。

溫泉底下急水湍流，三木聞到一股刺激性氣味，與硫磺相似，有些難受；但他顧不上身體的不適，急著找敖穹。

在哪裡？

他在哪裡？

三木恍惚間看到一個身影從旁閃過。他急忙掉頭去找，卻不想正好碰到一團漩渦流，三木想避開，但還是被吸了過去，千鈞一髮，有誰抓住了他的尾巴，一把將他拖出了泉池。

“咳咳咳！”

三木一陣咳嗽，嗆水讓他難受。

大王呢……？

此時有誰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幫他排氣：“好些沒？真是的，不會潛水還跟著下來，不怕死嗎？”

清麗的嗓音，是誰？

三木回頭，只見一個身材火爆、面容豔麗的夙龍女獸人，正對著他笑吟吟。

他傻眼了半天，結巴道：“你、你是誰？大王呢？！”

“你、說、呢？”那女獸人蹲下身，別有深意地笑道：“大王不就在你眼前嗎？”

直到這時，三木才意識到，何為“父亦母”。

臨近梟龍族王城時，雨凡似是感覺到了什麼，他看向蔻香泉的位置，胸口處的吊墜不停的閃著光芒，雨凡嘴角輕輕上揚道。

“真遺憾，不能親眼看到啊…”

——

獸人世代初期，龍族真祖誕下兩名子嗣，賜名“夙”與“梟”。

夙、梟皆可轉性自產龍蛋，與真祖同。

起初，繁衍子嗣並無節制，子嗣均為雄性，亦可再自衍血脈。

然而有一日，蛋中出現了雌性子嗣。這些雌性無法自產龍蛋，唯有透過與雄性交合，才能綿延子嗣。

過了一段時間後，開始出現無法轉性的雄性後裔，龍族開始分層。

能夠自產龍蛋繁衍者，乃為王族，具有最純之血脈，近真祖。

其餘者便成平民，唯有透過結合生產，產量普通。

至此，夙與梟各自分居，一族在西，一族在東，他們建立了各自的王城，擁有不同的審美與文化體系，皆為龍族後裔，乃曰“天授者”。

——

雨凡的吊墜：

雨凡的伴生器皿，能夠使雨凡在白虎和青龍兩種形態自由轉換，同時能夠隨時隨地收集周圍可用的元素之力進行儲備。

其他作用尚未被後人發掘出來，但很明顯，它的作用遠遠不止如此。

據雨凡所說，這是他一個“兄弟”送給他的，他陪自己度過了最艱難的時期，也是他看著自己一步步強大了起來，所以對他來說，這個吊墜不僅僅是一個物品，也是一種……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