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覃雲完全沒有身為謀劃者的喜悅,反而覺得自已像是被擺了一道,眸中閃過一抹殺意。
是他低估了她。
他本以為這世間的女子都逃不過感情,只要自已偽裝得足夠好,就能將她騙得團團轉,自已想要什麼定然是手到擒來。
豈料……
聖女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冷嗤一聲道:“別以為這世間女子離了情情愛愛就活不了。”
我本寒月而非螢燭,我本長空而非一隅。
就算她此時無比地虛弱,聲音極低極柔,但依舊擲地有聲,顯得格外倔強不屈,“我根本不會因為小小的情愛就依附他人而活。”
“好,好,好!”覃雲冷冷一笑,繼而眼含譏諷地慢慢靠近她,“可那又如何,我還是贏了!我本打算在你得疫病之時就殺了你,靈族聖女的魂魄,一定會讓我的傷勢恢復。”
他又露出一抹陰狠的笑容:“可是,我突然又想到,如果能與你結合,生下的孩子,也就是我們的女兒,她將會繼承你的血脈,成為下一任的聖女。”
“兩個靈族聖女的魂魄,已經足以讓我重回巔峰時期。”
“哈哈哈哈哈……”聖女突然大笑起來,邊笑邊咳嗽,嗓子裡突然冒出一股腥甜,繼而咳出鮮血來。
她的笑容依舊美麗,被鮮血染紅的唇顯得她少了幾分清麗,多了幾分嫵媚:“傷勢恢復瞭如何,修為恢復了又如何,即使師尊已經隕落,可你也永永遠遠都鬥不過師兄!”
“中土一戰,你不是輸得很徹底嗎?”
覃雲的表情突然凝固在了臉上。
霎時間,他額頭青筋暴起,氣急敗壞,憤怒地掐住她纖細的脖頸,怒吼道:“原來是你,原來……你居然也是那個人的弟子……”
竟然如此!
巨大而又強烈的窒息感讓聖女蒼白的臉上湧了些許血色。
誰知覃雲還沒來得及出手,聖女就突然又咳出了一大團鮮血,身體瞬間猶如一張纖細的白紙一般脆弱,靈力也漸漸地枯竭衰弱。
覃雲立即鬆開了手,眼底的暴戾卻越來越強烈,兇狠至極,彷彿一條惡狼,他沉聲說道:“你的魂魄……”
竟然全部碎裂!
這麼長時間的對話,竟然都是她在這裡強撐著。
下一刻,覃雲突然感覺到自已的魂魄被撕裂的劇烈疼痛,覺得自已的頭簡直快要爆炸了,他甚至能聽到自已的骨頭嘎嘎作響,身體也因極致的疼痛彎曲起來。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覃雲幾乎要將自已的牙齒咬碎了,強忍著疼痛問道。
聖女此刻也是狀如枯槁,已經沒有靈力繼續強撐著了,她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還不忘諷刺他一下:“反派一向死於話多,你還是自已猜吧。”
讓她把自已的心路歷程以及作案手段全部深度剖析,然後告訴給他,再讓他對症下藥想出解決辦法。
怎麼可能?
做夢去吧!
她在這裡一直拖延時間,也不全是為了天權和寧泫他們,還一直在等她設下的最關鍵的這個陷阱。
靈族的生命雖然短如蜉蝣,卻還是有破局之法的。
需以自已血親或愛人的魂魄與血肉獻祭,來換得自已突破枷鎖,擁有真正的靈魂。
她是一族聖女,總得會一點旁人不知曉的手段。她以自已的全部魂魄為媒介,在覃雲非自願的情況之下,就將覃雲的魂魄獻祭給了他們的女兒。
由於他們是血親,獻祭起來也格外順利,甚至還沒等她說完幾句話,整個儀式就開啟了。
她的目的也終於達成了。
覃雲本想借著她和靈族一脈來讓自已的傷勢恢復,為此不惜化身為奧斯卡級別的影帝,陪她上演兒女情長的戲碼。
可她卻設計配合,裝作沉淪,然後再給予以他致命一擊。
她的女兒,靈族的下一任聖女,會擁有最完整的最自由的靈魂,最強大最傲人的天賦,最旺盛的生命力,盡情地在這個世界裡施展雙翼。
冷風寂寂,外頭雨勢正大,雷聲轟動。
聖女容色悽絕,好似被打碎的玉瓷,沾了鮮血的薄唇顫抖幾瞬後,忽而勾起一抹淺淡的苦澀。
只是……她還沒有來得及看一眼她的女兒,也沒來得及和小靈、寧泫他們好好道別……
她的意識漸漸失去了聚焦,長而密的睫羽終於不再顫動,仍然美麗,卻失去了生氣。
夜雨疾風起,樹葉颯作響,外頭的桃花樹忽然盡數凋零,本是好時節,卻如沉寂在冬日再無生命的枯木。
覃雲的魂魄將要被獻祭,痛到極致,憤怒到極致,卻在絕境之中又爆發出了強烈的力量,狠心將自已的魂魄一分為二!
他為達到自已的目的,一向是對自已非常狠心的,當初肯自損一條腿來換得同情,如今也寧願自損半壁魂魄來保命。
“啊啊啊啊——”
他的面目已經失去了血色,青筋暴起,痛得嘶吼起來,原本俊朗溫雅的容顏此刻已然狼狽不堪。
他凝視著聖女的屍體,目光中蘊含著無盡的惡意,然後用盡全身力氣站起來,雙眼赤紅。
“既然你想保護你的女兒,那我就偏不如你的意!”
外面雷聲隆隆,如同天空中的巨獸在怒吼。雨滴如同無數銀珠傾瀉而下,瞬間淹沒了整個世界。
在傾盆的大雨之中,天權和寧泫在雨中奔跑著,用力地逃離清歡鎮。
天權用自已的全部靈力護著嬰兒,淚水甚至要比雨水更加洶湧,心如刀絞,哽咽著不成聲。
就算知道了真相,她也明白她無論怎樣都救不了聖女,也不能傻傻地趕過去添亂,只能去盡力完成她的囑託。
只是……明日之後,她也許再也見不到她的聖女姐姐了。
“你們……也別想逃!”
身後突然傳來覃雲狠厲而又憤怒的聲音,他的聲音略微有幾分顫抖,似是經歷過劇烈的折磨與疼痛。
一股陰厲可怖的靈力氣息席捲而來,伴隨著雷雨之聲鋪天蓋地。
覃雲不甘心就這麼被算計,他寧可兩敗俱傷,也要用盡最後的力氣殺死聖女的盤算。
寧泫嚇得臉色更加蒼白,咬緊牙關,拼命地拉著天權和她懷中的孩子奔跑,向著清歡鎮的出口奔去。
忽而間,一道帶著詭異氣息的黑霧被打入天權的身體之中,有幾絲甚至蔓延到了她懷中的嬰兒。嬰兒發出劇烈的啼哭聲,撕心裂肺地扭動了起來。
天權的步子猛然一頓,太陽穴彷彿炸開一朵浪花,一波扭曲的痛楚猛然席捲過頭顱,身體也彷彿被撕裂一般。
寧泫察覺到自已身後的天權的腳步放慢了些許。
“不要回頭,繼續跑!”天權大聲說道,強忍著劇烈的疼痛感,咬破了下唇,用盡全身力氣繼續加速向前跑。
與此同時,他們身後那股強勁而又恐怖的氣息也消失不見了。
雨勢慢慢減小,沉寂了許久的黑夜也在慢慢縮減。
寧泫緊緊拉著身後的女孩,逃出了清歡鎮,越過了湍急的溪流、低淺的溝壑、無盡的原野……
直至天光破曉,一抹霞光自雲端綻開,映照出隱於煙霞的山之巔,帶著雨後的涼意與無盡的哀傷,承載著些許人的希望。
仙鶴鳴舞於碧空,白鹿呦於幽谷,飛瀑自山澗傾瀉,如絲如縷,如煙如霧。
是穹山,這兒便是穹山……
寧泫眼睛一亮,滿含欣喜地轉頭去看他身後的女孩。
卻見……
嬰兒睡得正酣,臉頰泛起一抹健康的紅暈,而懷抱著她的女孩身影薄纖,蒼白如紙一般的臉龐甚至有些輕微的半透明之感,逐漸生機消逝,眼神微微渙散。
寧泫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