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旭剛坐到椅子上，對面的展鵬就笑呵呵地問，“這地方夠隱蔽的，你怎麼發現的？”
“嗨，楊毅帶我來過一次，我是覺得這地方還不錯。”李東旭脫掉外套，搭在椅背上。
“楊毅啊，”展鵬面帶笑意，“前天晚上我們還喝了頓酒呢。”
“是嗎？”李東旭瞟了一眼展鵬，像是不經意地問道，“都誰啊？”
“沒別人，就方明我們三個。”
“方明還有時間和你們喝酒？成天忙得什麼似的。”李東旭摸起桌上的選單翻閱。
“他就是瞎忙，昧心錢賺多了，也得騰出些功夫來淨化淨化靈魂。”
“還他媽淨化靈魂，他有靈魂嗎？”李東旭笑著搖搖頭，“我把話說在前邊啊，你們可別把楊毅帶壞嘍，別到最後弄得我和老丈人交不了差。”
“我把他帶壞？”展鵬咧了咧嘴，“就我這智商，被他賣了沒準兒還幫他數錢呢。”
“沒那麼慘吧？”李東旭抬起頭來，看看展鵬，把選單推給他，“烤肉成嗎？”
“中午，簡單吃一口就行。”展鵬沒接選單，揮手招呼服務員。
兩人點了餐，展鵬又給李東旭倒了杯水。
“怎麼大中午的找我吃飯？”李東旭問。
“這不正好從你這兒路過嘛，我就琢磨著要是你有時間，咱們就見個面，我也好蹭一頓午飯。”
“瞧你這出息，”李東旭笑了，“幹嘛去了，查案？”
“像我這樣命苦的人，不查案子還能幹啥？”展鵬故作痛苦狀。
“別賣慘啊，”李東旭皺皺眉，又問道，“案子多嗎？”
“哎，什麼時候不多啊？”展鵬把重音放在了“不”字上，衝著李東旭咧了咧嘴，“就是都是些不鹹不淡的案子，提不起興致來。”
“你丫知足吧，得便宜還賣乖。”李東旭白了白展鵬，“我前幾天到總隊去，那幫兄弟才叫苦呢，成天沒黑個沒白個的，都不是人過的日子。怎麼，有興趣？我幫你活動活動？”
“還是算了吧。”展鵬吸了吸鼻子，咧嘴笑了。
“我就知道你這逼樣。”李東旭也笑了，“沒事兒窮嘚瑟，一見真章就不行了。孩子也大了，有時間多陪陪他，比什麼不強？”
“這話在理兒。”展鵬點點頭，問李東旭，“你這一段兒怎麼樣？”
“我？”李東旭自嘲地搖搖頭，“老樣子，就是你剛才說方明的那句話，成天沒事兒瞎忙，也忙不到正地方。”
“我不是說這個。”展鵬打斷他。
“那是什麼？”李東旭疑惑地看著展鵬。
“你和楊穎啊，怎麼樣，最近有啥動靜沒？”
“濤聲依舊。”
“那也不成啊，總得想點兒辦法啊。”
“不是調理呢嘛，找了個挺有名的中醫。”
“有效果嗎？”展鵬問。
“不知道，看一段兒再說吧。”李東旭略顯無奈，又說道，“我這小舅子也不爭氣，趕緊找個女人帶家去啊，也省得他們家老太太天天盯著我們。”
“楊毅——”展鵬盯著李東旭，遲疑著沒再說下去。
“楊毅怎麼了？”
“那小子沒物件嗎？”
“誰知道他啊，我也懶得問，老太太把這寶貝兒子慣得都不成樣子了，說不得碰不得的，我巴不得少操點兒心呢。”
“哎，咱不說他，”展鵬不著痕跡地換了話題，“你小子這麼長時間也種不上，不是不行吧？”
“我不行？要不你試試啊。”
“真的假的啊，得，為哥們，我就舍一回身。”展鵬忍著笑。
“你還是省省吧，就算你願意撅腚，我還沒那愛好呢。”
恰好服務員送上烤肉，像是聽到了他們倆的對話，想笑又不敢笑，緊繃著臉，看上去特別彆扭，倆人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烤肉滋滋在烤盤上冒著熱氣，李東旭和展鵬邊吃邊聊，談論的幾乎都是內部的人事變動。兩個人是老同學，四年上下鋪的兄弟，李東旭沒有過多的戒備，侃侃而談，展鵬則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著，李東旭又告訴展鵬他準備讀博的打算。眼見得桌上的菜漸光，展鵬也沒有恰當的機會詢問楊毅的事情，不免暗暗著急。
“楊毅和你交往多嗎？”嚥下一口肉，李東旭驀地問道。
展鵬一聽，正中下懷，摸摸自己的鼻子，說道，“不算多吧，見過幾回。”
“還見過幾回？”
“是啊，那不是你老人家吩咐的嘛，說是在我轄區，我不得關心關心嘛。”
“也挺好，”李東旭點點頭，“我平時也見不著他，你就替我看著點兒。”
“都那麼大的人了，能看著啥啊？”展鵬不以為然。
李東旭正色道，“那傢伙有點兒偏激，你看前一檔子出的那個破事兒。”
“可能是一向太順了吧，沒準兒往後多少能接受點兒教訓吧。”
“但願吧，”李東旭搖了搖頭，“以前我沒太在意他，現在還真有點兒擔心，可別再闖出什麼禍來，我可真不願意再處理家裡的事兒了。”
“應該不會吧，畢竟做了那麼多年律師，做事兒還能沒有分寸？再說了，這不剛剛受過教育嘛。”
“誰知道呢？”李東旭嘆了口氣，“咱倆都是搞公安的，看人應該差不多，別看那小子看起來挺隨和，但眼神裡有股勁兒，我看了，就覺得不舒服。”
“你也可能是多慮了，”展鵬望著李東旭，“得，這回知道了有這層關係，往後有機會，我就多見見他，至少保證不會在我的轄區出什麼亂子。”
“那就謝天謝地了。”李東旭努努嘴，“也謝謝你。”
“和我還扯這套，”展鵬輕笑，“也別光動嘴兒，有時間召集兄弟們喝喝酒，別一下班就出溜出溜往家裡跑。”
“行啊，多大回事兒啊？”李東旭衝著展鵬擠擠眼，“這首都賓館的負一層，就有個不錯的KTV，找個時間咱們去吼兩嗓子去，不過那兒可沒小妹兒啊。”
“咱們兄弟在一起，還要娘兒們幹嘛？你定吧，我隨叫隨到。”
“那好。”李東旭用紙巾擦擦嘴，穿衣服，問展鵬，“你吃好了嗎？”
“也差不多了，不過——”
李東旭剛要回身取衣服，聽到展鵬的話，動作就停了下來。“還有什麼？”他問展鵬。
“楊毅那事兒，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展鵬問。
“怎麼想起問這個？”李東旭稍感意外，“得罪人了唄，我不是告訴過你嘛。”
“你是說拆遷那夥兒的？”
“就是啊，”李東旭皺皺眉，“那幫人手多黑啊，牽扯多少利益呢，楊毅那小子做事兒沒深沒淺的。”
展鵬遲疑一下，鼓足勇氣問道，“我查過，那拆遷公司也是老黃的吧？”
李東旭眉頭一挑，盯著展鵬，“這個你也查了？”
“好奇嘛，”展鵬笑了笑，“其實我是擔心楊毅放不下，那麼聰明的人，我都能查到，他會查不到嗎？”
“也是這回事兒啊，”李東旭凝神沉思，“實不相瞞，楊毅出來後，我曾經暗示過他就此罷手，別再趟那趟渾水，他好像沒什麼異議啊，怎麼，他還想折騰這事兒？”
“那我倒沒發現，我都答應你罩著他了，這也算未雨綢繆吧。”
“你小子，行。”李東旭用手指指展鵬，接著說道，“看來找機會我也得和他再談談。”
“也好，”展鵬點頭，像是不經意地問道，“你說這事兒是不是老黃弄的？”
“這事兒他事先也不知情，我問過他，他說是拆遷的那幫人弄的。”
“這話得分咋聽。”
“你什麼意思啊？”李東旭警覺地注視著展鵬。
“東旭，咱倆是哥們，我是說別他媽地老黃是給你使絆子，衝著你來的。”
“那不至於，”李東旭神情放鬆下來，“老黃後來才知道我和楊毅的關係，也挺過意不去的。據他說，當初手下的那幫人也查過楊毅的背景，只查到他們家老頭子了，覺得反正已經退休了，也掀不起什麼風浪，倒沒注意到我這個外姓人。”
“那就好。”展鵬看著李東旭，一語雙關。